第9章 自闭的松子小姐
如果上天再给林雪清一次机会——回到初遇大巴车的那一刻,她会选择转身就跑。
什么大巴,什么男人,她都会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她再也不瞎凑热闹了!
那样,此刻的她,就不用在这鬼地方受罪了——
跌坐在地的林雪清,感受着紧身衣领子上,生长出的一根根触手,正轻抚着她的脸颊,似是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不远处半悬在空中的骨头架子耷拉着脑袋,正被叉着腰的黄芩厉声训斥。
“瞧瞧你这身老骨头,做事情怎么没轻没重的!人家只是个普通小姑娘,哪儿受得了这刺激!”
她说着侧过身,指向林雪清:“赶紧给人姑娘道歉!”
“那…那个,小丫头,”鼻骨轻皱,颧骨外翻,骨头脑袋垂头丧气的看着林雪清:“抱歉吓着你了。骨头我,平常没咋和女学生打过交道。”
“恩…”将视线从骨头脑袋上移开,黄芩沉吟着撸起了袖子——她看了眼那洁白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的皮带款小方表:“时间差不多了。”
“小清,对不起啊。是姐姐的工作没做好,让你受惊吓了…”
她说着俯身,向仍跌坐在地上的林雪清,伸出了右手:“你愿意原谅姐姐吗?”
仰头看向半蹲着的黄芩——及腰黑发自然的垂落在地,宽边黑框眼镜斜斜的挂在鼻梁上,映衬着她那温柔、真诚,颇具安全感的笑容。
在她身后——半挂在电梯门上的骨头架子,也正一脸关切的望向林雪清。
虽然对方没有五官,但从那颅骨各部位往中央扭曲的形状来看…恩,是关心的形状。
他们似乎,人还怪好的嘞?
林雪清想着,抓住了黄芩的手——好暖,好嫩,好滑啊,好像…妈妈的手。
女孩一边在心中评价着,一边被搀扶着起了身。
“电梯马上就到了,这边的‘我’不方便离开,就不陪你进去了。”女孩刚刚站稳,黄芩便指向自己的脸蛋,开始交代着:“等你到了那边,会有其他的‘我’迎接你。”
“对了!”不等林雪清反应,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的黄芩,又接着嘱咐道:“通往那个地方的电梯…刚好会遇上松子小姐,你最好做足心理准备。”
黄芩说着皱起了眉,像是在思考措辞:“现在的松子小姐…除了特别‘干净’以外,应该没有别的问题。她的性格也很内向,肯定跟你合得来。”
特别“干净”?是什么意思?
是指这位“松子小姐”,有洁癖吗?
“今天你受的刺激够多了,这次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恩…肯定没问题。”
话音刚落,面前的巨大金属门扉,便兀自颤动起来——那一直半挂在门上的骨头架子,缓缓缩回了嘴唇里。
期间它还摇头晃脑的,对着女孩挥手告别。
【您的电梯即将到达…】
电梯门上,血肉模糊的大嘴唇子,再次开合着,发出那种机械呆板的声音。
【开门,请注意!开门,请注意!】
伴随着不断重复的提示声——沉重的血肉金属门扉,向着两旁缓缓开启。
那门扉过于巨大,以至于让女孩感觉——是面前的整面墙壁,以中间为起点,往两侧打开了。
…
还好,电梯里面很正常。
除了轿厢大到可以同时容纳几十人外,看起来就是一台普通的钢结构电梯。
林雪清想象中那“残肢与血肉横飞,金属共血污一色”的画面没有出现。
与之相反的,轿厢里面很干净,干净的就像…一天至少打扫过四次,而且每次清洁的都很认真。
女孩根据自己“连任卫生委员”的资历,在心中给出了专业评价。
“044,麻烦送林雪清去‘机房’。”
电梯外黄芩的声音,拉回了女孩的思绪。
【是。】
机械呆板的声音简短回应了一声,随后那巨大的轿厢门便开始了闭合——
当林雪清回过头,看向电梯外时,黄芩正一脸笑意的,对着她挥手:“待会儿见。”
伴随着哐当一声,沉重的钢门紧紧闭合在了一起。
扫视一圈,此时的女孩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这台电梯,没有选取楼层的按钮面板?
轿厢两侧,应该布置有楼层选取按键的地方,空空如也。
这台电梯是声控的?回想起刚才黄芩的举动,林雪清思索着——看来直接坐电梯跑路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当然,女孩只是随便想想,以这个神秘“组织”的实力。自己怕不是刚跑出这栋楼,就又被几十架狙击枪瞄准了。
嘶啦—嘶啦——
林雪清还没想几秒,就被轿厢里回荡的异响声,拉回了注意力。
“好重的铁锈味…不对,是血味!”
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在密闭的轿厢当中——一团团肉眼可见的血雾,在轿厢里凝聚成型。
“不是吧!又来!”
不理会林雪清的哀嚎——猩红的血雾越聚越多,不多时,就将这片上百立方米的空间占满了。
“我就知道,这地方正常不过五分钟…”
反正这电梯里也没其他人,林雪清干脆自言自语了起来。
说实话,她感觉自己快要习惯了——电梯爱唠嗑,姐姐会分身,尸体在说话。
现在,这地方要是突然正常起来了,才最不正常。
“我该不会有点…受虐倾向?”
说到这儿,她赶紧摇了摇头,把这危险的想法,赶出了脑袋。
此时浓重的血雾,正在迅速消散,随之轿厢中的能见度恢复了正常——四周,原本锃光瓦亮的金属壁板,已然换了一副模样。
密密麻麻的鲜活血肉,嵌合在冰冷的钢铁之中。
腐烂发臭的脏器,还不时向空气中,喷溅着脓血——这处原本干净、明亮的轿厢空间,似乎在血雾弥漫期间,被置换成了某种巨大生物,密闭的腹内。
“吓不到我,我已经习惯了。”一脸麻木的林雪清,对着周围不断跳动着的血肉,自言自语道。
但微微颤抖的双腿,出卖了她。
砰——
砰——
砰——
咚—咚—
三长两短的撞击声,突然出现在身后,吓得林雪清一激灵。
壮着胆子回过头,往声音传来的角落处看去——小西服、红衬衣、包臀裙,有位穿着一身鲜红色迎宾套装,像是电梯小姐的女性,正背对着林雪清,半跪在轿厢的角落处。
这凭空出现的女人,像是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头发似的——以一种半悬在空中的诡异姿势,单膝跪在同样由血肉与脏器,“装饰”成的轿厢底板上。
女人不断地把脸,往那嵌合在金属壁板中的血肉上撞去。
口中还不断发出着诸如:
“停下!”
“求求你们!”
“不要再打我了!”
“好疼!真的好疼!”
“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想活下去!!”
一类声嘶力竭地求饶声。
这就是黄芩姐姐,刚才提到的…松子小姐?
黄芩姐姐不是说她很内向吗……她在干什么?
对方的举动和言语,彻底吸引了林雪清的注意。让她更仔细的观察起了,这凭空出现的女人。
仔细观察过后,女孩才发现——并不是那女人在“自愿”的用头撞墙。
而是她背后的空气中,似乎有个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抓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往墙上撞去。
有人在欺负她吗?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要上去帮忙吗?
这种时候,是不是别多管闲事比较好…
女孩思索着,身体却是先动了起来——
“管他那么多!这种时候,不上去帮忙…不是老娘的风格!”
林雪清如此想着,大踏步朝着角落里红衣女人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随后她助跑跳起——对着那女人身后的空气,就是一个飞踢。
然后就踢在了空气上。
正当林雪清纳闷,怎么真的只是空气的时候。
那一直背对着她的女人,却是兀自停了下来。
离得如此近了,林雪清才终是看清了这半跪着的女人,“真实的样子”——鲜红色小西服包裹着,如死尸般铁青的躯体。
腐烂发黑的皮肤表面,更是遍布着因摔打、撞击,造成的紫红色瘀伤。
女人用木偶般僵硬的动作,缓缓挺直了身体——她的肩、肘、腕、髖、膝、踝,女人身上的各个关节,似乎都被人掰断了。
手臂、小腿、手腕、脚掌,全都反转着、倒垂着,扭曲到了让人胆寒的程度。
伴随着令人不适的咯吱咯吱声,这女人如被摔烂、玩坏的木偶般,僵硬且支离破碎的躯体,终是彻底站了起来。
求救声,叫喊声,皆已消失了。
“谢谢你,救了我。”红衣女人说着缓缓转头,她正常说话的声音,很是悦耳动听:“你是好人。”
“原来芩姐说的干净…是字面意思…”
看着面前这红衣女人的脸,自认经历了一天历练,心理承受能力飙升的林雪清——再次翻着眼白,直挺挺的向后倒了过去。
由血肉与金属铸造成的电梯轿厢角落,一位穿着鲜红色礼宾服的女性,低头“注视”着仰面倒下的林雪清。
她的小西服、衬衣、包臀裙、以及那双高跟鞋,都如同被鲜血浸泡过似的,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顺着染血的衣物,向上看去——与那女人满是伤口的脖颈,相连着的…是一张标准的鹅蛋脸。
她的脸上,遍布着早已干涸了的红褐色血渍。
但除此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眼耳口鼻,她没有。
眉毛皱纹,她也没有。
她的整张脸蛋,就如同个沾满了污血的青灰色皮球似的。
这“无脸”女人,就这样静静“看”着,仰面躺倒的林雪清。
在她的脖颈上,还挂着一个染血的工作牌,其上写着个名字——秦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