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调虎离山
贺兰山，入夜东风大作。
俺答领着五千精兵回营，马蹄急急，激起阵阵尘土。俺答屡从鞑靼大汗南征北讨，早已磨出一身金戈铁马的威风，手下兵多将广，兵强马壮。古语云，三十而立。三年前，正值当打之年的俺答被大汗封为“索多汗”，这却成了让骏马缚蹄的开始。
晚风干燥无比，头盔上却冒着寒意，俺答翻身下马，行到灯火通明的大帐前，他倏地站住脚步，扯了扯身上的甲胄，待心情平复下来，他才快步踏入营帐。
“大哥！”俺答迫不及待地高声唤道。
俺答的亲哥吉囊坐在帐内上首，循着呼唤声，不紧不慢地看向俺答，他的大腿上正坐着一个丰满的女子，而他的则手探进了那女子的长袍里。
那女子约莫十八岁，体态极为丰盈，一头秀发扎得干净利落，身高六尺有余，远远望去，像是最肥沃的土地上才能长出来的饱满的梨子，倘若在她的身上咬上一口，肯定甘甜多汁。她的小脸红彤彤，肥嘟嘟，一如她呼之欲出的胸前。
俺答望着那女子，眼中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楚。那女子却不以为意，投向俺答的眼神颇为戏谑。看出了弟弟的情绪，吉囊想把手从长袍里抽出来，却被那女子强行按在了胸口，好一阵蠕动。吉囊也舍不得手里那对稀世珍宝，只好作罢。
“以后阿利亚会是你的嫂子。”哥哥吉囊说。
俺答赶忙收回了那带有真情实感的眼神。
“不只如此。”那名叫阿利亚的女子是西蒙古瓦剌首领的长女，她抚摸吉囊的下巴，笑道：“我会为你诞下数不清的孩子，他们会像你的爷爷达延汗一样统领鞑靼左右两翼六万户，会像成吉思汗一样统一鞑靼和瓦剌东西两个蒙古国，驾驶征服世界的骏马，还会像薛禅汗（忽必烈）一样创造一个永世不会被摧毁的国家。”
说完，阿利亚狠狠地咬了吉囊的下嘴唇，一直到唇齿渗出了血，吉囊都保持着那个不端的姿势一动不动。
俺答低着头，等到吉囊和阿利亚重新看他，他才开口说道：“我已经发现明军主力的动向，刚刚探明了他们的位置，眼下正是合围的好时机。”
提到战事，俺答的眼里又有了光。一直以来，他的部队部署的位置，不像吉囊一样在大后方，而是在战线的最前沿。这几日，明军一改之前猛虎下山，决一死战，毕其功于一役的气势，忽而变得像蚊虫一样，轻则敲锣打鼓，吵得大营彻夜难眠，重则夜奔突袭，杀人劫营。
俺答没有埋伏到明军主力，几处要道的伏兵也暴露了，肥肉没吃到，明军反倒从他的身上硬生生地啃下一块肉来。杀人越货，抢完就跑，烧杀劫掠本是他所擅长的，现在却被人还施彼身，于情于理，他都接受不了。
俺答清点了人数，打算重新部署埋伏，甚至一度建议吉囊直接杀了贺兰山上那几千人了事，以免生出变数，可是，吉囊不杀，也不撤，眼睁睁看着俺答的人一个个被明军杀死。
“你确定？”阿利亚从吉囊的身边站起来，穿了靴子的她身高直逼七尺，梨形的身材显得越发伟岸，彷佛胸前一颗果实，跟一个矮个子男人的头一样大。
“我刚刚带人一路检查了明军驻扎过的营地，通过清点营地里留下的灶台，结合路上的车辙，我怀疑明军此次出兵不低于十万。”
“我的探子可不是这么说的。”阿利亚目光忽地锐利起来，“我的探子也清点明军营地里的那些痕迹，估计前后不超过一万人。”
俺答一怔，没想到这两人天天混在营帐中，原来也暗地里有所行动。俺答看向吉囊，解释道：“大哥，此乃明军减灶之计，故意在营地里留下一些行军的痕迹，逐步递减，让我军错误估计明军人数，阿利亚的探子探得不够深。”
吉囊看了看俺答，又看了看阿利亚，左右为难。
阿利亚紧接着问道：“那明军这十万人在哪？”她不太相信俺答的情报，刚刚击溃了明军主力，这才多少天，算上军队来回的路程，如此短的时间内，明军怎么又冒出十万来。
“如果我没算错，应该正往贺兰山东面而来。”俺答答道。
“终于上钩了！”吉囊忍不住起身踱步，“也不妨我们等了这么多天，届时，我们出其不意，三路夹击必能全歼明军主力！”
阿利亚的眼神依旧平静，她淡淡地看着俺答：“那如果你算错了呢？”
这话给吉囊泼了冷水，他冷静下来，用同样的眼神看向俺答。
面对这样的女人，俺答咬了牙，铿锵地说道：“那我提头来见。”
“哈哈哈哈……”阿利亚仰头大笑。
吉囊没有笑，不过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回答也很不满意。他重新坐回上首的椅子上，对俺答说道：“既然大汗封你为索多汗，对你如此器重，想必认可你的实力。我也赞同大汗的看法，能者多劳，你领你的部众去伏击明军，我在这里给你殿后，不跟你争功。”
“大哥……咱们是亲兄弟啊。”俺答无奈地叹气，失望地撇过目光。
自从吉囊和俺答的父亲病逝，他俩的表兄阿拉克汗就夺回了鞑靼大汗之位。阿拉克汗自掌鞑靼左翼三万户，吉囊和俺答统领鞑靼右翼三万户。作为鞑靼大汗的阿拉克汗聪明无比，为了削弱吉囊和俺答的实力，给身为弟弟的俺答封了“索多汗”，却刻意忽视了身为哥哥的吉囊，不费一兵一卒，仅仅用一个称号就离间了吉囊和俺答这两位统领鞑靼右翼的亲兄弟。
俺答当然看穿了阿拉克汗的用意，而他的哥哥吉囊却一直耿耿于怀。
吉囊作为哥哥，有天然统领鞑靼右翼三万户的权力，不再信任自己的弟弟俺答之后，他开始寻找外部的力量，很快，他找到了西蒙古瓦剌，瓦剌则派来了他们首领的长女——阿利亚。
可是，命运总是这般弄人，看见阿利亚的第一眼，俺答就发现自己爱上他了。粗糙汉子的爱意总是藏不住，这自然躲不过吉囊眼睛，兄弟二人虽未摊牌点透，但内里心知肚明。
阿利亚缓步走向俺答：“我带我的人跟你去。”
俺答疑惑地盯着阿利亚的眼睛，爱不等于信任，正如他相信，他的哥哥吉囊还爱着他，却再也不会信任他。
吉囊没有问，阿利亚却回过头来，微笑着回答：“如果他错了，我就砍了他的头。”
吉囊没有回应，俺答也没有开口，兄弟两缄默无言地望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