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跟着我念：所有恐惧症都是纸老虎

你还在读吗？谢天谢地！就凭着你还在坚持读这本书的精神，你应该奖励自己一瓶啤酒，快去拿一瓶。我等你。

酒足饭饱了吗？好，那我们继续。

你买这本书（顺便说一句，非常感谢您）大概是因为书的内容跟恐呕症有关。也许你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也许你认识的某个人正在经历着，因此希望进一步了解它。恐呕症，坦白地说，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

不过你可能知道，跟亲人说自己患有恐呕症，得到的回应总是令人失望。通常来说，他们会有以下三种反应：

1.“噢，我也有这个病。”

当然，这话不错，但我的经验是，人们经常会把自己对呕吐的厌恶说得很夸张。讨厌呕吐（谁会喜欢？！）和对呕吐严重的恐惧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后者会导致你无法独自吃饭，有时候甚至不能离开家。

2.“可是没有人喜欢恶心的感觉啊。”

那当然了，就像我说的那样，所有人都讨厌呕吐！可是，讨厌呕吐是一回事，惧怕恐惧，以至于恐惧不断侵蚀并占据了你的生活，这完全是另一回事。

3.“有恶心的感觉很正常/身体做出的反应而已/反正也不会死呀。”

还有其他的一堆毫无意义的陈词滥调。你理智地想一想，这些话都有道理，可是不管用，因为恐惧症就是不讲道理的！

我知道最后一种反应不该让我这么难受，毕竟别人也只是想安慰我。令我难受的是，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我当然也懂这些道理，但没有什么魔法让我信服。我只是对自己很失望，不是针对那些好心人。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们那样，理性和逻辑地看待这个世界呢？

原因，我再说一遍，就是因为心理疾病真的是一个神出鬼没、令人难以捉摸的小混账。它精于谎言和骗术，借此获取想要的——就我而言，那就是始终处在高度戒备状态。我的心底总是有一丝恐惧在蠢蠢欲动，如一根根细针刺痛我的皮肤。不管我吃了什么，碰了任何东西，甚至说过的话都会让我高度警觉。谢谢你，我的脑袋，你可真棒，棒极了！

我总是对自己说的话保持高度警觉，这是因为恐呕症还有个有趣而又迷信的事实。一些恐呕症患者甚至不会说任何与恶心沾边的词，就怕说这些词会引起恶心的感觉。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能念出或写下“诺如病毒”这个词，就怕它会突然活过来然后把我感染。这是不是听起来很可笑？

有时候我想提振信心，就会告诉自己，“我不会感觉恶心的”。对我来说，这样做真的只是违背天命，这意味着我必须说五次上天保佑，必须是五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数。

尽管如此，我不是一个天生就特别迷信的人。我知道害怕特定的词句是有多么的离谱。

所以，在整件事里最让我失望的莫过于我自己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断了那些可笑并且不理智的念头呢？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体会到恐呕症发作且完全被恐惧笼罩的感觉，是在我16或17岁时。当时我正坐在爸妈的沙发上，因为觉得很恶心，我一直在大口喘气。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不断重复：你不会呕吐的，这不可能。

我已经记不得当时的其他感受了，只记得当时极度的恐慌完全吞噬了我。我知道那种恶心感要来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无法阻止它，只能任由身体做出反应。我无法控制这个局面，这让我惊慌不已。

妈妈走进房间，看到我整个人都吓得六神无主，连忙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想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的这种状态。那天晚上，我最终还是呕吐了。在呕吐的时候，我紧闭双眼，这样就看不到任何东西。我试着尽量不用鼻子呼吸，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因为肾上腺素退去，我一直在笑，全身不停发颤。

在冲掉呕吐物，全身清洗干净后，整个过程终于结束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我的身体做出了该有的反应，我也不再感到恶心，不过这完全起不到安慰的效果。女性在生完孩子后会忘记分娩的痛苦，这是大自然为了防止女性过于害怕而不再分娩形成的规律。恐呕症恰恰相反，它会让你忘记恶心感消失后的那种舒适感，反而专注于发作时每一个难受的瞬间。因为胆汁倒流，我感觉喉咙在灼烧，双脚在发飘，有点儿站不稳。我想，我还没有从之前的强烈恐慌中缓过神来。

等我缓过神后，就向妈妈袒露了自己的恐惧症。这可能是我第一次把话说出来。

“我从没见过你紧张成这样。”她的语气夹杂着担忧和困惑。

“嗯，”我紧张地说道，“我恶心的时候就特别担心，很怕会吐。”我试图寻找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但那时候这种感受也只是藏在潜意识里的一种本能。

“要是我能懂就好了，我真的不知道。”

是啊，妈妈，我也这么觉得。我想直到那天晚上我也没有完全了解。

现在回想起来我感觉奇怪：那天我跟妈妈的描述，就好像是我在呕吐前的心理活动。确实我一想到呕吐就会感觉害怕，可是相比那天晚上的恐惧感，完全是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