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商人为帝国的出现奠定了基础

西亚的农民、牧民、商人与“小麦的循环”

商人卓越的沟通能力加强了各部族之间的联系

自文明诞生以来，人类历史已经走过了五千多年，资本主义只不过拥有几百年的历史，但确实已经到了人们有必要对其发展历程展开深入反思的时候。对此，各国学者提出了诸多观点，试图围绕这些观点展开思考，但始终没能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在此，不妨对资本主义做出如下定义：资本主义是通过发现、创造、利用差异，获得并积累利润的体系。这样一来，古代的商业资本就可以看作它的出发点。那么，商人是因为什么出现并开创资本主义的？其背景就是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是个气候干燥、资源匮乏的地方。一切都是从那个时空开始的。

在气候极其干燥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生活着农民和牧民。农民利用水来浇灌粮食作物，牧民因无法得到充足的水，只能饲养能够反刍干硬草料的山羊、绵羊和牛等偶蹄类家畜。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牧民的主要食物来源，就是农民种植的耐旱农作物——小麦。

这样一来，这个地方就成为商人充分施展其才能的舞台。他们将各个封闭的部族联系起来，让粮食作物（小麦等）在集中种植的区域与不种植的区域之间循环起来，将农民与牧民联系起来。在西亚，从其经济社会结构来看，商人尤为重要，商人所开展的将小麦与家畜、畜产品、毛皮等进行“交换”的活动，成为那一片广大区域经济社会活动正常开展的基础。

商人（大多是牧民）在地中海到西亚、中亚这一广阔区域，充分利用地区差异、时间差异谋利。商人利用商业资本，创立了将农民与牧民连接起来的市场（网络）。但是，在互相封闭的各部族之间，长期以来一直存在着“互相酬答”的惯例。商人为了谋求他们的生存空间，必须设法打破由这个惯例而形成的壁垒。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拥有卓越的沟通能力。商人通过笑脸和信任、共同的话题、简单的商业文字（字母）、货币等不断进化的商业手段，发挥了将农业部族与畜牧部族连接起来的作用。

商人通过日常“交换”经验的长年积累，通过一代代人的不懈努力，构建将具有不同特色的区域连接在一起的广阔的商业网络。虽然谁都无法亲眼看到商人构建起来的市场的全貌，但毋庸置疑的是，通过他们的长年努力，将各个分散的区域性市场连接起来，创立了“肉眼无法看到全貌的王国”。

与强大的部族通过武力将其他弱小部族统一起来形成的王朝的支配和保护（权利的再分配）不同，这个组织体系是在瓦解“互相酬答关系”的同时，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在不知不觉中结成了非常融洽的合作关系。

商人在遥远地区开展商业活动，扩大文明世界的地理空间

在两河（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流域这一依靠灌溉农业而形成的粮仓地带，虽然小麦的产量非常大，但是，建筑宫殿、神殿等必需的木材，铸造青铜器必需的铜、锡等原料，灯油、香料、食用油、家庭装饰品等，经常处于供不应求的局面。在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建筑房屋、城墙等需要的砖必须用黏土烧制并晒干，就连人们写字使用的都是用黏土制作的黑板。可以说，当时当地整个社会的骨架都是由“黏土”搭建起来的。在那样的资源极其匮乏的状态中，商业资本萌芽了。

在很长的时间里，生产青铜器所必需的“锡”，其产地仅限于帕米尔高原的泽拉夫尚河流域。公元前5世纪，腓尼基商人将产自北欧的锡途经直布罗陀海峡运输过来，该地区才实现了锡的稳定供给。

王朝的统治者需要用奇珍异宝打扮身体，举办奢华的宴会招待高雅人士，通过与众不同来彰显其作为掌权者的尊严。人不能像孔雀那样用自己的羽毛装饰身体，所以，统治者显示自己权威的豪华之物（奢侈品），都要由商人为其采购。权威和权力是必须要通过别人的视觉化才能显示出来，即使在古代，同样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的（打扮也是很要紧的）。

为了满足一些人穷奢极侈的生活需要，连接遥远区域的商业活动开始兴盛起来。对于商人来说，价格贵且受欢迎的奢侈品的生意是最理想的。商人们从周边的日常用品市场奔向更加遥远的地方，开创了地理范围辽阔的广域商业圈。例如，在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深受人们欢迎、被称为“青黛”“琉璃”的青金石，产地在遥远的阿富汗；作为饰品而被人们珍视的琥珀，是途经波罗的海运来的；作为香料而备受人们欢迎的乳香，产地是东非和阿拉伯半岛南部；在中国备受欢迎的玉，产地是中亚。

从欧亚大陆奔向各地的粟特商人

在这个时候，活跃于广阔区域的国际商人也开始出现了，那就是粟特商人。他们开辟了被称为丝绸之路的商业通道。

粟特商人利用雪山融水，沿着帕米尔高原、天山山脉等山脚之下的原野开辟出了片片绿洲，然后将它们连接起来，在沙漠的周边建起了面积广大的商业网络，最终将其拓展为连接欧亚大陆东西两端的丝绸之路。

在中亚地区有两条大河，一条是将西亚和中亚分开的阿姆河，另一条是与大草原的“游牧世界”相接位置的锡尔河，粟特人正好生活于这两条河中间。

这一地区曾经是发源于东部帕米尔高原的泽拉夫尚河流域的粟特商人活跃的据点。狭义的粟特是指以撒马尔罕、布哈拉为中心的广大绿洲，出生在这个地方的粟特商人将西亚、印度和中国这三个国家和地区连接起来。

粟特商人将四个处于欧亚大陆干燥地带的区域连接起来：一是经由伊朗高原呼罗珊（现名霍拉桑）地区到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二是经由兴都库什山脉到印度北部；三是经由锡尔河到美索不达米亚大草原的游牧世界；四是经由塔里木盆地的天山山脉和昆仑山脉的山麓到达古代中国的广大农业地带。他们就在这片广袤的地区开展各种商业活动。

直到商业中心从8世纪到9世纪转移到印度洋等地之前，丝绸之路一直都在发挥着连接欧亚大陆东西两端极其干燥地带的大动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