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万首付

我妈打来电话，说她继子买房差20万，让我赶紧把钱打给她。

没有说借，也没有说还，就是非常直白的要。

而给她这样底气的人偏偏是我。

快30岁了，我第一次对我妈说了【不】。

结果第二天，我妈用一根绳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

1.

【妈！等我长大了一定让你过好日子！】

这是我从小立下的誓言，也是给我妈的承诺。

我生来就没爹，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

从我记事起，我妈就干着清洁工这样的苦差事。

可她却有一个宏伟志愿——供我上大学。

村里人都对我妈说，【一个丫头，你费那么大劲干啥？】

我妈却只顾埋头理她攒的纸壳，【丫头咋了？丫头要是成器了，比男娃强！】

所以，就算穷到去卖血，我妈也没断过我的学费。

我也很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开了广告公司，还找了个大学老师当老公。

我妈也跟着享了福，手指上的金戒指闪闪发光，搓麻将都敢打五块的了。

老家的红砖房被推倒修成了独栋大别墅，门楼是全村最高最气派的。

一时间，我妈风头无两，人人羡慕。

可是慢慢地，我发现我妈变了。

她喜欢梳着尊贵的盘发如一只骄傲的母鹅般在村道上走秀，逢人便打招呼。

【李姐，你家儿子打工还没回来呢？我闺女给我买了件2000块的品牌衣服，你瞅好看不？】

【张叔，还吃烤地瓜呢？我中午吃了闺女送的大闸蟹，您老肯定没吃过吧？】

【赵姨，您儿子找到工作没？要不我跟我闺女说说，去她公司当个保安？】

……

好几次，我都听见村里的叔伯婶子背着我妈说她有几个臭钱就飘了。

我全当没听见，只要我妈健健康康，开心就好。

后来她不知道从什么途径认识了一个老头，迅速坠入爱河。

那老头名叫李国良，是一家国营厂的退休职工，家里情况一般。

但是人长得高大威猛，风流倜傥，还会拉手风琴，三两下就俘获了我妈的芳心。

我妈为了养我操劳一辈子也没再婚，现在老了想找个伴侣我怎能反对。

结果我妈跟李国良在一起后，每月一万块的生活费立即就不够用了。

今天要给李国良买皮鞋，明天要给李国良孙子买礼物，后天又要添置新家具。

再后来，我妈朝我要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时数额还很巨大。

男女恋爱本来就容易丧失理智，更何况是老年人的黄昏恋。

我好言相劝，【妈，你跟李叔才在一起，别太漏财，是什么金贵西装要2万块啊？】

我妈听了眉毛一竖，【沈晓燕，不想给钱你直说！哪儿那么多废话？你李叔是社区老年乐队的首席，不穿好点怎么演出？我拼死拼活把你养大，现在你翅膀硬了想过河拆桥？】

这是我的死穴。

而我妈恰巧知道该点哪里。

2.

恋爱谈了没俩月，我妈光速跟李国良结了婚，还说李国良不喜欢农村的猪屎味儿，硬是闹着让我在市里买了一套100平米的房子做婚房。

关于这套房子也有我不开心的地方，房子是我全款给我妈买的，结果我妈却主动加上了李国良的名字。

我妈美名其曰，【既然结婚了就是一家人，没必要防着。】

李国良的儿子是驾校教练，老婆全职带娃，他们自给都困难，基本没钱养老人。

在他们一家子不好意思的道歉下，我妈拍拍胸脯打包票，【没事儿，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家里钱要是不够花，随时跟妈说！】

于是，我从养着我妈一个人，变成了养她和李国良，甚至时不时还得帮衬李国良的儿子李大伟一家。

好景不长，因行业恶性竞争，公司破产了。

为了结员工工资和合作方尾款，把家里的存款全搭上还倒欠银行20万。

我一边开滴滴，一边还贷款，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15号是给我妈打生活费的日子，我把从牙缝里挤出的钱打了过去。

钱刚转过去，我妈的电话就打来了，【怎么才5000？平时不是都给一万吗？】

公司倒闭的事我怕我妈失望没敢告诉她，只能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

【妈，公司账目盘点取不出钱，过几天一定给您补上。】

话筒那边立即传来我妈尖厉的大嗓门，【那怎么行？你李叔最近身体不好，我给他买虫草补着呢，5000块怎么够？快点再打1万来！】

还没轮到我多说些什么，我妈的电话就挂断了。

看着微信钱包里压底的一万块余额，我第一次有了犹豫。

这一万块是我每天起早摸黑开十个小时滴滴挣的。

我挣的钱要还银行债务，家里的经济全靠老公每月7000来块的死工资撑着。

一种无力感如同巨大的黑暗将我包裹住，让我四肢百骸都发起了寒。

【老婆，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老公陆超把一条毯子披在我肩上。

看见老公，我心里的委屈一下就憋不住了，眼泪噼里啪啦砸下来。

老公担心地问，【是不是妈又打电话要钱了？】

对于我妈总是要钱这件事，我对陆超十分愧疚。

因为我给公公婆婆的钱远远没有我妈多。

陆超很爱我，每次都安慰我，【我爸妈都是退休老师，有退休金。岳母没有退休金，多给她些是应该的。】

可是现在公司倒了，我再也支付不起我妈无底洞般的索要了。

老公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老婆，要不把公司倒闭的事告诉妈吧？你一个人撑着，太苦了。】

拒绝的话是很难说出口，但是这次我别无选择。

我用心编辑了一条很长的微信，把公司已经倒闭的事告诉了我妈。

我想她看见微信，一定会理解的吧。

没想到，微信才刚发出去，我妈一条60秒的长语音就弹射了过来。

【倒闭？你糊弄谁呢？你老实交代，陆超他爸妈那辆越野车是不是你给买的？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挣的钱孝敬婆家却不管亲妈死活！】

【我懒得跟你废话，你赶紧把钱给我打来！药店那边我都预约好了，明早就要取货！钱要是打不来，我就去找陆超要，我看他好不好意思不给！】

语音是公放的，陆超显然也听见了。

我感觉自己的脸上被狠狠掴了一耳光，又热又火辣。

明明我妈几年前还是清洁工，一个月工资2000块都不到，现在张口闭口成千上万，好像我是印钞机，当场就能印出钱来！

可是让她变成这种人的，不是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