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于私
“我的天，所以你让阙总演了你的男朋友……厉害啊姐妹！”
午休的时候安念念没点外卖，而是去了公司附近的面包店买面包，之后就坐在面包店里和祁小沫打电话分析自己到底是不是被阙濯针对了。
本来安念念只是想让祁小沫给她出谋划策，结果祁小沫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对。
“……我跟你说，我以后再喝酒，我就是狗。”安念念想起来还觉得悔恨不已，“真的，平时我看他一眼我都怵，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了酒不光敢看，还敢亲……”
“那我觉得你应该多喝点啊，你想想那是谁，是阙濯啊，你这辈子能有几回啊是不是！”
人言否？
安念念长叹一声：“姐咱能不能把重点放回正确的地方？”
“拜托，你是秘书，一般小说里秘书这种职务都是总裁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的好不好，现在让你跟着出个差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就当公费旅游！”祁小沫理直气壮地说。
“……”安念念嘴里塞满面包满肚子不服气，“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说了。”
“你知道就好。”那头祁小沫哼了一声，“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像阙濯这种人你以为他会在意这种事吗？没准人家都有伴侣的，只是不为人所知罢了。”
好像也有道理。
安念念稍微放平了一点心态，感觉自己还能再苟延残喘一阵子，回到公司接着勤勤恳恳。
阙濯的下班时间不定，时早时晚，一般安念念都得在门口待机。偶尔遇到特别忙的时候阙濯会让她先走，自己在办公室过夜。
好在今天他没有忙到那个程度，八点多的时候熄了灯从办公室走出来。安念念一看能下班顿时喜上眉梢：“阙总您辛苦了，明天见。”
她低头把文档保存好后熟练地关机，一抬头却发现阙濯还在那一动未动，眸光淡然地睨着她。
安念念心尖一抽：“阙总？”
“顺路。”
“……”
安念念坐上车的时候活似终点是屠宰场一般，一路蜷缩在副驾上一动也不敢动，全靠偷瞄阙濯的侧脸猜测他的心情而吊着一口气。
阙濯稳稳地把车停在安念念那栋公寓楼前：“明早七点前给我个电话。”
又来？安念念发现自己是彻底摸不透阙濯的想法了，只得点头，得到阙濯的准许后如获大赦地蹿下了车。
三天后，安念念跟着阙濯踏上了去隔壁省的飞机。
阙濯这趟行程任务并不复杂，就是去新成立的分部检查一下他们上一年的工作以及布置下一年的任务。阙濯是驾轻就熟，可安念念是头一回去，想到可能要和很多陌生的同事对接工作就紧张。
她本来是个社恐患者，现在却成了阙濯的总管。
还好这个分部的负责人安念念认识——倒也不是认识，就是通过花边新闻、小道消息了解过。
她跟着阙濯出了机场，与来接机的任开阳碰了头，任开阳也是一副一丝不苟的精英打扮，只不过那桃花眼一弯就让那一身西装没了阙濯身上的那种肃穆感。
“好久不见了，阙总。”
“好久不见。”
据安念念所知，这两人应该是旧识，但具体多旧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任开阳比阙濯小一届。
理论上两人最多相差一两岁，但因为任开阳爱笑爱说，阙濯往他身边一站简直像个沉稳的老大哥。
安念念作为老大哥的跟班自然也受到了任开阳的照顾，这人绅士风度十足，自从见了面就没让安念念自己碰过车门，让人看着不由得心服口服——
不愧是业界渣男，无缝神话。
再看看寡王阙濯，上午出了机场直接就奔分部去了，把分部的管理层都集中到了会议室。这一场会议中间休息了三回，散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安念念累得是头晕眼花，就连任开阳安排的夜宵局都没参加，直接回酒店睡了。
夜宵局上，公司其他管理层在一个包厢，阙濯和任开阳在另一个包厢小酌。
“阙濯，你那个秘书叫什么名字来着？”私底下任开阳非常自觉地去掉了尊称，神情也放松下来，“看着跟大学刚毕业似的，能力倒还不错，就今天你那个开会的节奏我都嫌烦，她还能跟住。”
任开阳喜欢看漂亮女孩不是出于什么下流心理，就单纯为了养眼。今天这一屋子中年管理层齐聚一堂，他关注安念念有一半原因也是迫于无奈。
结果没想到倒是发现了个小宝贝。
阙濯手上捏着酒杯，不咸不淡地睨了任开阳一眼：“你别打她的主意。”
任开阳认识阙濯也不是一年两年，愣了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一双桃花眼看着他，笑得像只狐狸：“阙总，您这话是于公还是于私啊？”
“于公于私有区别？”阙濯皱眉，任开阳的工作能力他是认可的，但这满脑子儿女情长他却从来没弄懂过。
“那当然有区别了，于公，我要追她你可没理由拒绝，因为你只是她的上司。”大狐狸眯着眼，“于私呢，你要是先看上她了，我当然也君子有成人之美啦。”
“……”
阙濯嘴角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那就于私吧。”
任开阳倒是有点儿没想到阙濯这么爽快就承认了，脸上笑得更厉害：“不会吧，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怎么专挑窝边的下手啊？”
阙濯放下酒杯：“因为那是兔子。”而他不是。
“……”
倒也有道理。
夜宵局结束后阙濯回到酒店，按照房卡上烫金的房号到了13层。
他刷开房门，就因眼前一眼能望到头的逼仄布局皱起眉，这显然不像是一个套房应有的格局。
身后的房门自动闭合，阙濯下意识按开灯往里走了一步，就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和在上面熟睡的安念念尽收眼底。
她睡得很沉，不施粉黛的小脸洁白素净，大概是嫌酒店的被子有点厚，手臂搁在外面露出袖口半个印花的粉色小猪脑袋。
阙濯这才想起两个小时之前安念念确实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对不起阙总！我走的时候不小心把我们俩的房卡拿反了，您的卡我交给一楼前台保管了，您上楼之前记得去前台那边拿一下，真的很抱歉！
所以这一间原本应该是安念念的房间。
阙濯愣了一下，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床上的安念念因为感受到天花板异常的光线而睁开了眼，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的刹那，安念念惺忪的睡眼一下睁圆：“阙阙阙阙总！”
这么一个高挑挺拔的男人往床边一站，天花板顶灯的光都被挡去一半。安念念一半身子被笼罩在阙濯的阴影下，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我……微信……房卡前台……”
“时间太晚了。”阙濯面不改色地把安念念的房卡放到了床头柜上，“前台没人值班。”
虽然在安念念的印象里阙濯这个级别的人住的酒店，前台都是24小时轮班制度，但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自然，再加上这件事本就是她的责任：“那……那要不然这样，您睡我这儿，我……我去椅子上眯会儿……”
确认了床边的人是阙濯不是鬼之后，安念念的神经又放松了下来，她指了指这间房自带的办公桌，桌前放着一把办公椅。
“或者……呃……我找找这房间里还有没有别的被子……”
阙濯迟迟不答话。沉默带来的压迫感让安念念更为慌张：“您今晚就委屈委屈？”
偏偏她订的时候不巧，酒店除了给阙濯这种人准备的总统套房之外就只剩下最小的单人间，这床安念念一个人睡着还挺宽敞，要再加个阙濯估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阙濯这个时候才总算慢悠悠地“嗯”了一声，然后去了浴室。安念念赶紧跳下床开始满房间找被子，但很显然——
单人房哪儿来的第二床被子？
于是等阙濯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只见安念念已经自觉地坐办公椅上去了，见他出来还对他笑得无比狗腿：“您睡，不用管我，我睡眠质量好，在哪儿都能睡着！”
阙濯拧眉，眼风往床上一丢：“躺回去。”
“哦……”
安念念躺回床上的时候都快哭了，她感觉阙濯这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克她，偏偏她还就怕他怕得要死。
她尽量把自己的身子往床边挪，两只手跟小鹌鹑似的捏着被子边缘，整个身子僵得像个木头块儿：“您，您也睡！”
她眼睛闭得紧紧的，睫毛都在颤，在身旁的凹陷感平稳下来之后又往床沿挪了挪，半个身子都已经悬在了空中。
但很显然安念念高估了自己的平衡能力，在失重的瞬间她还没来得及叫，腰上就被一个有力的臂膀勾了回去。
阙濯看她的眼神很无语：“躲什么？”
男人的体温本就比女人要高一些，此刻阙濯的手臂没有收回去，牢牢地卡在安念念的腰间，如同一个被烧热的金属环，箍着她的腰肢，一动也不动。
安念念发觉他们之间的姿势似乎暧昧得过了头。
“阙总，我是怕我占的地方太大打扰您休息了……”她感觉自己的辩解格外无力，“没有躲的意思，您千万不要误会！”
“那就躺好。”
阙濯冷声下令，安念念点头如捣蒜，平整地躺倒。阙濯起身把床头灯关了，房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她还是困的，躺了一会儿，发现阙濯那边没有动。
她纠结了一会儿，尝试性地轻轻唤了一声：“阙总，您睡了吗？”
没有回应。
刚才她惊醒的时候就发现他身上是带着点酒味的，想必是夜宵局上喝了点，现在可能已经借着酒劲睡着了。
这么一想，安念念的心又宽了下来，然而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身边没人。昏暗的夜色里，办公桌前的座椅上多了一团模糊的身影。
清晨，两人几乎同时睁开眼。
阙濯清醒得很快，眨眼间双眼便再也找不到睡意的痕迹，倒是安念念好像有点忘了昨晚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她这样的表情如果不是在私下场合，平时是很难见到的，工作中安念念那一双眼睛永远干净且清明。
就像任开阳说的那样，她作为秘书来说能力已经很强了，心思缜密办事稳妥，还能在枯燥的会议中完全跟上节奏，会议结束后也能交出一份漂亮的会议记录，将重点摘要得清清楚楚。
她很优秀，但这份优秀在阙濯面前却泯然众人，一开始人事那边把过了初试的几份简历发到他这里，他在看见安念念那一份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觉得她哪里突出。
普通的大学，普通的工作经验，只有自我介绍的措辞并不那么套路，透露着一股有些可贵的诚恳。
秘书这个职位看起来谁都能干，其实像是贴身衣物，最是挑人。
阙濯一向不在面试上吝啬时间，只为避免选定之后发生不愉快。但那天面试确实不顺，几个最开始看好的人选都不同程度地让他不满意，最后安念念敲门进来的时候阙濯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各位前辈好，我是安念念。”
虽然这场面试最终的拍板人是阙濯，但例行提问还是由人事来做。当时阙濯坐在最靠里不起眼的位置上，只给了安念念一个眼神便开始闭目养神，听着他们一问一答地进行。
但意外地，安念念的每一句回答都很稳。
语言简练不显浮躁，一如简历上那样诚恳。
阙濯等面试官安排所有候选人回去等消息之后，又重新拿起安念念的简历看了一遍，直接拍了板：“就她吧。”
“我能不能八卦一下，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小秘书的？”
阙濯在浴室拧开花洒，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任开阳满脸八卦的模样。
当时他没有回答，但其实心里很清楚。是大概三个月前因为安念念一次告病请假开始的。
安念念确实如她的简历所写的那样，各方面都不突出，以至于阙濯在她入职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太注意她。
直到有一次阙濯拿起桌上的电话准备叫安念念进来，接电话的却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
当时阙濯眉头都皱起来了，等到那人进来才记起是特助团中的一人，今天临时顶一下安念念的工作。
特助和秘书不一样，专业性更强，职责也更多。阙濯的特助团里每一个人从履历上来说都比安念念优秀，但那天阙濯却度过了从接手本部以来最不自在的一天。
从咖啡的温度到回应的声音都不对，行程的确认也没有安念念在的时候处理得那么迅速。一整天下来，特助没有做错什么事，但却处处都让阙濯感觉到不对劲。
当晚他就以关心下属的名义让人事问了一下安念念的病情，还让人送了药过去。
后来，安念念原本三天的病假被缩短到了两天，阙濯十分欣慰，并告诉人事，以后安念念请假必须由他亲自批。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个不浪漫的小插曲。
第二天会议的内容主要是针对第一天会议的结果进行总结和梳理，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就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剩下的半天阙濯就征用了任开阳的办公室远程看一下昨天总部发来的报表。
对于阙濯的工作狂行为，安念念是真的已经习惯了，但她作为秘书，这次跟着过来也不好跟任开阳的秘书抢活干，便美滋滋地借这么一个难得空闲的下午补了一觉。
任开阳就上午的会议结果给下面的人分配好任务之后，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了在门口的秘书位上打盹摸鱼的某人。他放轻声音让自己的秘书给安念念披条毯子，关上门的时候嘴角已经扬起了一个无比邪恶的弧度。
“你的小秘书看起来昨晚没睡好。”
阙濯的视线依旧注视着眼前的报表，完全没有要搭理任开阳的意思。任开阳完全不气馁：“你说她昨晚那么早就回去休息了，今天还这么困……”
“嗯。”阙濯直到此刻才缓缓地抬眸，坦然地对上任开阳的桃花眼，“你这里有休息室的话让她过去休息一下。”
任开阳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看别人谈恋爱的其乐无穷，他抿抿唇，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放肆：“早知道就少开一间房，给公司省点钱了。”
“……”
任开阳还想接着问，阙濯就用冰似的目光提前把他嘴堵上了：“现在是工作时间，私事到此为止。”
有理有据。但任开阳八卦之心怎么可能轻易消失。
“昨天我跟你提的那个晚宴你不再考虑考虑？”
那晚宴本身倒是不太重要，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业晚宴，也没什么重要角色。
但这群人的嗅觉是真的灵敏，阙濯昨天上午到，下午邀请的电话就打到了他这里，说是请他和阙总务必赏光。
“不考虑。”阙濯对晚宴本身也没什么兴趣，若非宴会上有想要结交的对象他一般都不去凑热闹。
“别啊，我跟你说，这种晚宴可是好机会。”任开阳为了近距离观看工作狂沦陷，赶紧开始拱火，“首先，小秘书这趟来肯定没带晚宴要穿的行头，到时候你就可以借给她置办行头为名带她去逛商场，顺带了解一下她的喜好，以后送礼物给惊喜投其所好，事半功倍。”
“其次，你晚宴的时候还可以给她挡酒，让她有被保护的感觉，女人在这种自己不习惯的陌生场合才最容易对男人产生好感。”
“最后，我还可以给你当僚机，帮你打听一下小秘书的过往情史，看看你到底有戏没戏。”
阙濯的目光总算从报表挪到了一旁的任开阳身上。
安念念这一觉睡得还挺好，卷着暖融融的小毯子补了两小时觉，睁开眼顿觉神清气爽。
想想明天就回去了，安念念心情更好，掏出手机就开始约祁小沫明晚出来，并明确表示只吃饭不喝酒。
这两人忙起来经常好几天互相不联系，但一旦联系上又跟天雷勾地火似的黏糊成一团。大到世界政局动荡小到买护肤品折扣券没用上，这两天发生的种种鸡毛蒜皮全都能拉出来聊一遍。
祁小沫：对了，我跟你说，我昨天听说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
……
两人正聊到兴头上，安念念突然就被阙濯叫进了办公室。
“阙总。”
安念念诚惶诚恐地走进办公室，看了一眼在一旁笑容得体的任开阳，满脸写着一个“囧”字。
“今晚有一场晚宴，等会儿你去准备一下。”
“晚宴是吗，好的。”安念念一听阙濯要去参加晚宴，倒是有点意外，也不知道阙濯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总之先以最快速度送上无功无过的应答，“晚上我送您过去，然后结束前您给我电话，我过去接您。”
“不是的，小秘书。”任开阳看安念念一脸呆愣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阙总的意思是，希望你陪同他出席。”
“……”
晴天霹雳！
任开阳被安念念离开办公室之前那副“震惊我全家”的眼神逗得足足笑了半小时，倒不是安念念的表情有多好笑，只是想到阙濯的“任重道远”，他就忍不住露出会心的笑容。
阙濯面无表情地看着任开阳如花的笑脸：“出去。”
然后任开阳就被阙濯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赶了出去。
另一头，安念念因为这突如其来增加的工作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工位，拿起手机时，她感觉祁小沫说的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八卦都不香了。
结果她刚解了锁屏，看见消息还是有些惊讶。
祁小沫：我听说，琴琴要结婚了，和那个富一代。
之前琴琴和柯新在一起的时候人尽皆知，狗粮撒满校园，分手的时候却是鲜有人知，就连祁小沫这个行走的八卦仪都是通过和柯新同一届的学姐聊天才得知这两人已经分了。
分的理由倒是也简单，因为柯新毕业那年琴琴在实习，她认识了一个更好的对象，就是祁小沫口中的这个富一代。
可最关键的问题是，这富一代还有一个孩子。
之后的事情安念念也不太清楚，同系的同学都知道安念念和琴琴的事情，在她面前绝口不提“琴琴”两字，只有祁小沫知道安念念的关注点在哪里，这几年陆陆续续为她带来了琴琴与富一代的爱恨纠缠。
她又在聊天框打了几个问号，之后便来不及再与祁小沫八卦，就被阙濯直接从办公室拎到了附近的购物中心。
安念念在上一家公司时一人身兼数职，又当秘书又当助理还要当人事和前台。别说晚宴，饭局都是团建时才有，完全不知道晚宴应该穿什么衣服。
反观阙濯倒是很冷静，带着安念念简单地逛了几家，然后选了一家礼服居多的女装专柜朝她抬了抬下巴：“去选。”
“……”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给买单，安念念反而无从下手，艰难地在导购殷切的目光中选了两件看起来简约大方的长裙。
她刚关上试衣间的门，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女声：
“老公，今天我想穿新裙子去晚宴好不好！”
安念念恍惚了一下，心里思忖着应该不会这么巧，结果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就看见琴琴站在一个中年男人身旁，听着男人与阙濯攀谈。
“原来阙总正好来这边办事啊，太巧了。”男人面上过于热络的笑容看起来有种讨好的味道，“我过来是因为和他认识十几年了，正好最近我家里也出了点变故，带着她来认认人。”
反观阙濯，脸上除了一点点礼貌性质的微笑基本没有什么表情：“理解。”
安念念不用走过去也知道他们应该是在聊关于今晚晚宴主人的事情。她站在更衣室前，感觉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又实在不想碰上琴琴，索性背过身去假装理头发。
然而她无心参与，有人却有心借她与阙濯继续攀谈。
“所以阙总也是来陪女朋友买衣服吗？”中年男人笑了两声，“我家这位就喜欢逛街，听说今晚要参加晚宴又拉着我出来了。”
中年男人的目光环顾了空荡荡的店面一圈，锁定在了背对着他们的安念念身上。
“阙总的女朋友应该年纪也挺小的吧。”男人牵着自己的小女友，看着全身镜前身姿婀娜的背影，“小女孩嘛，都怕羞的，阙总得多带她出来见见我们这群老朋友啊。”
这就成阙濯的老朋友了。
阙濯却没说话，似默认了一样，走到安念念身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怎么了？很好看。”
安念念刚才全神贯注地观察琴琴有没有发现自己，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全身镜前的自己。
她随手选的是一条珍珠白无袖露背连衣裙，裙子浑然一体，将身体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极佳的垂感与极简的设计赋予这件衣服一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感。
“没有，就是多看了一下。”她配合地回牵住阙濯的手，嘴角弯起，“真的好看吗，会不会太素了？”
安念念一改刚才畏畏缩缩的模样，大大方方地转过身朝中年男人与他身旁的年轻女人微笑，意料之中地看见琴琴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
她这辈子也许都不会有第二个需要阙濯这样优秀的男人给她充场面的时刻了，但在琴琴面前，虚荣也好虚伪也罢，安念念不想输。
女人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阙濯掌心微微一热，便自然而然地与她十指相扣。
“那待会儿去买一对华丽一点的耳环，装饰一下。”
阙濯话音未落，琴琴便夸张地喊出她名字：“念念！我就说这个背影那么好看会是谁，果然是你呀！”
“你们认识？”
中年男人显然也有些意外，只见琴琴用力地点点头，把手从男人的臂弯里抽了回来，拉起了安念念的手。
“当然啦，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可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呢！对吧，念念？”
就好像笃定安念念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甩开她的手，琴琴笑得无比甜美而纯粹。
安念念第一次意识到当对一个人的厌恶到达极点的时候，就连她掌心的温度都能激起本能的鸡皮疙瘩。
她从琴琴手中抽回了手：“不过我们都好多年没见了，我都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呢。”
连结婚都不知道的朋友显然印证不了琴琴口中“最好最好”的说法。阙濯掏出卡，递给一旁的导购，之后又看向中年男人：“抱歉，我们时间有点紧，还要去看看饰品，就先失陪了。”
安念念下到一楼的时候才回过味来，赶紧把手从总裁手里拽出来：“谢谢谢谢谢谢阙总，恩同再造啊！”
毕竟任谁看来，阙濯在各方面都优胜于琴琴身边那个富一代，现在回想一下琴琴刚才完全僵硬的脸色，安念念还忍不住暗爽。
阙濯：“……”
看到总裁脸色不好，赶紧收拾精神，鞍前马后地伺候着，甚至还主动请缨去附近给他买咖啡。当然，她请客。
排队等候的过程中她又拿起手机准备给祁小沫分享一下今天自己的奇妙经历，结果刚打开微信就看见祁小沫两分钟前给她发来一张朋友圈截屏。
截屏的主角正是刚才分别的琴琴。
琴琴世界第一可爱qwq：据说是每个门店限量五件的新款哦！真的好好康哦！买它买它买它！
下面的配图正是刚才阙濯刷卡给她买下来的那条裙子。
可以，恶心人还是得看你琴姐。
安念念顿时一口气哽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难受死了。
她又思忖了一会儿，回去给阙濯双手奉上咖啡的时候还附带了一个诚恳的道歉：“抱歉阙总，这条裙子我可能不能穿了，我待会儿帮您去退掉，然后我自费购买另一条能出席晚宴的裙子，您看可以吗？”
阙濯顿了顿，眸光锐利地看着安念念：“可以，但是我需要一个理由。”
是阙濯的做事风格。安念念抿抿唇：“这条裙子今晚会有撞衫的风险。”
虽然琴琴不一定会在今晚穿，但安念念是真的被恶心到了。
阙濯沉吟片刻，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拿着安念念给他买的现磨美式站起身：“走。”
安念念也不知道阙总又有什么想法了，总之先跟在他身后到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然后等车开到半路才想起要问：“阙总，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阙濯不应声，安念念也不敢再问，等到了之后一下车面对任开阳笑成一朵花的脸，更是蒙圈。
但别说安念念云里雾里，任开阳也觉得自己今天是开了眼了。
谁能想到阙濯把任开阳追女孩的撒手锏——造型会所都给要来了，要知道这家会所的合作商基本都是高定，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价格自然也不必多说。
一般只有追那种有一定人气和眼界的小明星，任开阳才会带她们来这里，无往不利。
里面的人任开阳都已经打好招呼了，安念念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堆人簇拥进去，阙濯停好车进门的时候任开阳就在门边等他：“阙总，你这样成本可就有点高了。”
这小秘书看起来眼界并不那么高，以任开阳的情场经验看来根本没必要下这样的成本。
“成本？”阙濯似乎不太喜欢任开阳这样的用语，“我不是在做生意。”
他脚步未停地跟着簇拥着安念念的那一群人上了二楼，被无比热情地迎接到了等候的休息室。
在这里，阙濯可以一边欣赏安念念被摆弄得团团转的有趣画面，一边喝咖啡休息，再顺带看看这里目前能提供的礼服款式，帮安念念简单参谋一下。
最后，安念念换好衣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感觉自己好像小学的时候被老师抓去节目里凑人数的倒霉孩子。
她自己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觉得这裙子正面看着跟刚才那条差不多，鞋跟还特别高，搞得她都不敢大步走路，只能迈着小碎步低着头走到阙濯面前：“阙总，我好了。”
这回阙濯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刚才在商场里试衣的时候长得多，看得安念念都快炸毛了才缓缓地吐出两个字：“走吧。”
安念念看着这个眼神，不明就里，但同为男人的任开阳是太熟悉了。
他是觉得安念念太美，不想带出去了。
好歹和晚宴主人是老相识，琴琴和中年男友比其他宾客要早到半小时，专门用来叙旧。
琴琴对男友与老友之间的往事并没有什么兴趣，耐着性子听了十几分钟，听见外面已经开始迎宾便找了个借口出去。
琴琴当然不会傻到今晚就穿那条和安念念一模一样的裙子去挑衅阙濯，但哪怕压箱底也好，安念念拥有的裙子她也一定要拥有。
在柯新那件事之后，其实很多人都明里暗里地说看不出她那么讨厌安念念，但琴琴一直想不明白，那怎么会是讨厌呢。
明明是喜欢才对啊。
她喜欢安念念，喜欢她那张好看的脸，喜欢她那副好身材，喜欢她的衣品，也喜欢她喜欢的男人。
所以她学着和安念念化一样的妆，穿和她一样的内衣，买和她一样的衣服。
至于柯新，他要和谁在一起是他自己的选择，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琴琴与接连到场的宾客们亲切地打招呼，就像整个宴会场中她才是唯一的女主人。她一边和这些陌生人友好地交谈，一边等待着安念念的到来。她突然很想待会儿找个借口带安念念去看看她的新裙子，然后穿上和她一模一样的裙子，让阙濯看看她和安念念谁穿更好看。
对，阙濯。
她甚至觉得安念念可能就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坎，为什么安念念拥有的所有东西都那么招人喜欢？
和阙濯一比，她身旁的男友简直索然无味。
琴琴手中端着酒杯，听外面传来一阵熙攘的人声，她笑着与面前的人道了失陪，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去迎接阙濯。
“念念，阙总，你们来——”
对上安念念疏淡眸色的琴琴猛地顿在了原地。
她身上的礼服裙乍一看和下午的那一条有点像，但仔细一看却完全不同，冷调的月光白仿若夜色中粼粼的海面，后摆的鱼尾设计与少许的亮片如同鱼鳞般点缀其上。而她身旁的男人虽然依旧是一身肃穆的黑西装，却换上了宝石蓝附着鱼尾纹路的领带夹，一看便知与安念念这套礼服有所联系。
“啊呀，阙总——”
晚宴主人从琴琴身后殷勤地迎了上去，阙濯淡淡地与其握手，简单寒暄了几句。
以前阙濯哪怕有参与晚宴的时候，也都是让安念念在附近等或者提前下班回家，她从来没有跟阙濯进来过，自然也不知道阙濯这厮竟是个话题终结者。
“真没想到今晚阙总能赏光，真让我这儿蓬荜生辉啊。”
“夸张了。”
“我这儿有个投资项目……”
“我休息时不谈工作。”
“真的特别好，稳赚不赔啊，阙总！”
“失陪了。”
安念念：“……”
这一字一句就是压根儿没想让别人说话啊。
阙总果然厉害。
眼看阙濯带着安念念就要往里走，找不出话题的人只能把目光放在安念念身上：“阙总今天难得带女伴出席，我今天一定要敬这位美丽的小姐一杯。”
安念念原本听着阙濯不留余地地回绝这群人还挺爽的，结果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落自己头上了。
她知道，自己能穿上这身衣服站在阙濯身边已经是阙总的恩赐，哪儿还敢让阙濯给她挡酒，伸手正准备接，酒杯就被阙濯挡了下来。
“她喝不了，我来吧。”
安念念看着阙濯接过酒杯喝下去的时候，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不得了，阙总良心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