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万圣节前夜（一）
一夜无话。
早晨，勤快的朝日新闻卖报员和新鲜乳业的送奶工便开始穿街引巷，在素静的横丁间来去自如。
秋樱把神田川边的河堤染成花色，空气中却没有想象中的浓烈芬芳，浅淡的樱花，本就没有足以让人称道的花味。
可平清行还是嗅到了萦绕在鼻翼间的香气，他往身侧的清水纱希看去，将两人交错的十指扣得更紧。
每向前一步，他和她牵着手互相接触的感觉，各种细枝末节都会在心里放大着。
小手不断被平清行握揉着，端庄地将制服包提在百褶裙前的清水纱希，表情也略显局促。
时不时留意着清水纱希的平清行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便试着和她聊天放松。
“今天好像和平时有些不同？”
听见少年的声音，清水纱希抬起那双明金色的眼眸，透过垂到眼前的细碎刘海看向平清行。
“啊，倒是忘了、纱希酱才刚来东京几天而已……”
他自行打了个圆场，不过引起她的注意、消除她紧张情绪的目的，已经初见达成了。
“纱希酱你看，那些店外的装潢，是不是和几天前的不大一样。”
平清行抬起手来，指尖指向还未开业的商店与露天咖啡厅。
清水纱希跟着看了过去，确实发现那些店面许多和她刚到神楽坂时，不尽相同的地方。
最显眼的，应该就是多了很多大小不一、带着“诡异”笑容的南瓜头装饰品了。
“嗯、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清行君？”
清水纱希觉得它们有些奇怪，特别是那些南瓜头上，被特意雕刻得阴恻恻的笑容。
“纱希酱没接触过这样造型的南瓜吗？”
“我在山形乡下就读的高校，入学的新生不是很多，一个年级最多都只有十几个人而已，所以很少有学习会之外的活动……”
“……抱歉。”
平清行虽然学习面很广泛，但对于东京都外的其他地方都不甚了解。
也是忽然想起曾经有人和他说过，四岛之国的其他地方和东京都区域比起来，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即便这样的说法有失偏颇，可从身边的清水纱希身上，便能窥见其中的端倪。
一所小学校涵盖了小学、国中和高中部，但所有老师和学生加起来的总数，最多最多也不过几十个人而已。
就连东京都里的那些学费高昂的贵族学校，都没有悬殊到这样的地步。
这样一想，清水纱希如果继续留在山形乡下，她所能接触到的世界，也就仅只局限于此了。
平清行的心里无端生出某种异样感觉来……
同情？悲悯？
或是怜惜？
大概都无法具体形容他此时的心境，他只是觉得、清水纱希也有领略这个多彩世界的权利。
平清行在神田川边的树荫底下停了脚步，而身边的清水纱希也跟着他一起止步……
“「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今天是万圣节前夜呢。”平清行向她展开左手心，作势同她索要着糖果。
清水纱希当真了似的，想要在身上找出糖果，可是她的两只小手都无法空出手，顿时慌乱起来。
平清行问，“纱希酱是在找什么吗？”
“我想找出糖果给清行君……”
既不能让平清行松开她的手，又无法丢下制服包，清水纱希略显失落的说。
“纱希酱今日份的糖果，其实我已经提前收到了。”
他对清水纱希露出淡淡的笑意，但哪怕尽力去想，她的小脑袋里也找不到什么答案。
源自信赖，在清水纱希眼中，平清行说的话都是有凭有据的，可她哪里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给他糖果的……
她只能仰着小脸，向他投去求证的目光，不过额前细碎的刘海倒是一直遮着她的眼睛，也不知平清行能否看清。
他慢慢举起牵着她的小手的手，呈现在她眼眸中的，却并非是平清行一个人的，还有与他十指紧扣着的自己的小手。
平清行的手臂摇了摇，连带着也轻晃着清水纱希的小手。
“看，这不就是糖果么，名为‘纱希酱’的精致糖果。”
清水纱希的小脸霎然通红，没能反驳的低着头。
平清行对她做出的如此青涩的反应心动不已，却也知道对这样柔弱的女生，并不能急于求成。
而且撩拨着眼前这位如“大和抚子”般的委婉少女，在这过程中，他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无法自如地陷进去。
更像是蒲公英被风吹散的花序，轻轻飘进心扉的感觉，触动的是彼此的心灵。
平清行将清水纱希的小手合在一起，然后包裹在他宽厚的手心里。
“晚上可以和朋友一起换上奇装异服，再戴着稀奇古怪的面具，成群结队的向大人们讨要糖果；
“就算当一晚上的‘坏孩子’，也不会遭大人的骂和打。”
一双小手被他肆无忌惮地“挟持”着的清水纱希，感受到了他对她的关心。
“可是…可是清行君和我，都已经长大了呀……”
“偶尔假扮成成天到处闯祸、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感觉也不错吧？”
这可不是她往常见到的平清行。
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母上大人赞不绝口的完美少年，行事也很有新闻里的大人物们洒脱利落的风采。
哪知这样的平清行，会与她开起玩笑，也会憧憬再当一回“调皮捣蛋”的小孩……
清水纱希少有分神的时候，倒让平清行觉得有些新奇。
他凑到她面前去，透过她蒙在眼前的细碎刘海，从中对上她明金色的灵动双眸。
“纱希酱你有在听吗？”
“唔、嗯……”
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清水纱希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应答着。
她那尤为软糯的樱唇与声音，有种令人更想去探究的吸引力。
平清行见她不再那么紧张，也就不做过多的事情了，对于她，平清行异常的有耐心。
覆握在她柔荑之上的手微微收拢，再次与她十指紧扣，两人沿着通往神高的花瓣河堤，于初露鱼肚白的晨曦慢慢走去。
心情和脚步是万分轻快……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刚刚在露天咖啡厅的标牌上看到今天的日期——十月三十一日，才发觉万圣节前夜的到来的。
而万圣节一来，也便意味着这个十月的尾巴只是在转眼间，就要从手中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