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法国歌剧后来居上
当歌剧在意大利已经走出私人宅第,搬上公共的歌剧院舞台的时候,法国人对歌剧仍嗤之以鼻。法国人在艺术欣赏方面,总是有自己的主张,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歌剧这一艺术形式。马萨林这一来自意大利的红衣主教,在路易十四幼年时期成为法国的大独裁者,黎塞留是其前任。这个意大利籍的红衣主教,出于政治目的,总是想方设法要把意大利歌剧引进法国。世人皆知,他嗜财如命,且贪婪成性。闲暇时候,他乐于用戥子称他的金子,并挑出其中分量最不足的金子,然后去赌场上转上一圈,其目的仅是为了在赌输时少给出几个法郎,其吝啬的程度可见一斑。然而,在歌剧引进方面,他却肯大把大把地花钱,或许因为歌剧是他偏爱和欣赏的艺术。
我们且看在歌剧引进方面他做过怎样的努力。他差人去那不勒斯寻找阉割过的男童(充当女高音),请来当时最出色的画家为舞台布景,又雇了蒙特威尔第那样的规模极大的弦乐队进行演奏。这样精心的布置,仍然没有出现预想的结果,法国人对此持拒斥态度,他们认为这种音乐太嘈杂,各种各样的音符在同一时刻奏响,真的让人不堪忍受,他们坚决反对这种“外来”的娱乐。同样的事例,在100年后仍有上演——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也以同样的理由,拒不接受莫扎特的音乐。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法国人只是对他们自己的芭蕾舞剧始终情有独钟,对意大利歌剧仍未表现出丝毫的兴趣。
一、歌剧在法国之初
时间到了17世纪中叶,事情出现了巨大的转变,其情形到底如何呢?1646年,马萨林差遣的手下在某地偶然碰到了一个能歌善舞的小男孩,并把他带了回来。这孩子名叫乔万尼·巴蒂斯特·吕利,他出生在佛罗伦萨,父亲是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之徒,所以小吕利一直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他在蒙庞西耶小姐家的厨房里做下人。这位小姐颇有来头,她是17世纪的名媛,极其富有,曾许配给法国的路易十四和英国的威尔士亲王(即后来的查理二世)。在投石党之乱(路易十四未成年之前,由红衣主教马萨林独揽大权,这激起民愤,为了反对马萨林当权,1648年—1653年法国展开了一系列内战。投石党运动是试图压缩王国政府权力的行动的一部分)中,她是最具权威、最活跃的领袖。到了晚年,这位富婆嫁给了加斯科涅地方一位比她年轻许多的绅士,并以这样的身份度过余生。而这位加斯科涅人,在他的妻子把大部分的钱财给予她与陛下私生的儿女之前,多年来一直被关押在监牢里。
现在该言归正传了。小乔万尼·巴蒂斯特·吕利是个极其聪慧、灵巧的孩子,他善于用心,对周围的事物充满了兴趣。他具备了意大利人的积极上进的品性,这得到人们的喜爱。而这种积极上进又说明了,对许许多多的意大利的小孩而言,只要能拥有一双漂亮的鞋子,且获得了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们就会争取自立,从而征服全世界。马萨林的吝啬成性并未妨碍他慧眼识英才,于是这个孩子被送到一位很高明的小提琴教师处学拉小提琴。在意大利时,吕利就通过自学掌握了小提琴的演奏,而今他又迅速地学会了拉小提琴。头脑灵活的小吕利明白,他的前途就在小提琴上,他得充分利用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在创作歌剧的时候,他总是琢磨着如何能讨好法国人。他仔细地聆听并研究了宫廷里的一些优秀演员的诗朗诵,时至今日法国人仍钟情于诗朗诵,而不喜欢歌唱。于是,吕利在其音乐创作中吸取了诗朗诵。不过,他明白一切皆在国王的掌控之中,如若他不博得国王的好感,他将一事无成,因此讨取国王的欢心是其首要举措。在此之前,他由于写了一组诗嘲讽蒙庞西耶而失宠,被迫离开了这一贵族之家。
很快地,吕利就功成名就,成为一位有远大前程的音乐家。1653年,吕利为一出新芭蕾舞谱曲,大受欢迎。国王也非常喜欢这种音乐,并亲自担任王室音乐总监。在担任管弦乐队负责人期间,吕利发现王室乐师们只是按照他们听到的主旋律进行演奏,之后,随意地加进自己的一些东西,事实上并不会辨认乐谱。于是,吕利开始教法国人识谱。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意大利歌剧由于在法国首都不断上演,开始取得了一些进展。毕竟有些人是有远见卓识的,1669年,经过积极争取,两个法国人被允许开办一所全国性的音乐学院。接着,由该学院排练的法国歌剧在法国各城市上演,当然这歌剧仍是意大利风格的。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尝试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人们纷纷对歌剧投来惊喜且好奇的一瞥。就拿康贝尔和皮埃尔·佩兰神甫两人来说吧,仅他们共同创作的《波蒙纳》就连续上演达8个月之久,从中赢利不菲。他们从而积累起了一笔巨额金钱,用来修建第一座专门上演新娱乐形式的巴黎歌剧院。
歌剧的成功自然没有逃过吕利先生的眼睛。此时的他,已经加入了法国国籍,仍一心扑在芭蕾舞的创作、预演、导演上。原因并不复杂,因为他想讨好国王,而国王又对芭蕾舞情有独钟,还经常参加演出。与当时法国的许多东西一致的是,芭蕾舞还很呆板、很正规。不过芭蕾舞本身却是五彩多姿的,不但演员身穿各式合身漂亮的衣服,令人赏心悦目,伴奏的乐师也穿上花色各异的衣服,这一切皆给人美好的视觉感受。至于吕利这一芭蕾舞剧导演本人,则是兴之所致、随意而为,时而装扮成土耳其人,时而装扮成希腊牧人或是意大利渔民。
吕利的对手在歌剧上获利不少,这一切他看在眼里,也放在心上。他开始寻找时机排挤他的两个法国对手,自然少不了在国王面前做手脚。他说服国王任命他为国家音乐学院院长。没过多久,佩兰和康贝尔被免了职,随后康贝尔去了英国。吕利的计策是富有成效的。也正在这期间亨利·普赛尔开始初露锋芒,创作出了17世纪英国唯一值得一提的歌剧《狄多与埃涅阿斯》。只可惜普赛尔活到37岁便告别了人世。
康贝尔来到英国后,没有再从事歌剧创作,而是担任英国国王查理二世的乐队指挥,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暗中捅来的一刀结束了他的生命。而他的对手,在巴黎的吕利,却活得有滋有味,继续为歌剧、芭蕾舞剧谱曲,且备受国王的宠幸,名利双收。是的,康贝尔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还有比这些歌剧舞台上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先生们更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人吗?这些音乐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先生们彼此相处的方式,同关在一个笼子里的小狗比起来,或许小狗倒显得更绅士更善良更坦诚一些。的确是这样,我可不是在嘲讽谁。
二、芭蕾舞的出场
法国国王任命的第一位宫廷乐师克劳丹·勒热纳,在他那个时代是颇负盛名的作曲家之一。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圣巴托罗缪惨案发生之夜,由于他曾为胡格诺派的赞美诗谱曲,险些命赴黄泉,幸亏有其同事雅克·莫铎以性命担保,他才幸免于难。于是勒热纳才有机会能够和莫铎以及德·巴伊夫共同谱写了第一部芭蕾舞舞曲。下面,我们将谈及一些有关这种芭蕾舞曲的资料。
追根溯源,芭蕾舞这种戏剧娱乐方式,大概是从哑剧中分离出来的。哑剧是作为祈祷的一种方式而存在的最古老的艺术,它大致起源于史前的远古时期。在哑剧中,其情感表达是通过演员的手势和舞步来完成的,让人在其音乐声中深受感动。而在芭蕾舞中,仍延续了哑剧的风格,演员通过舞蹈来完成他们思想的表达、情感的倾诉,自然少不了音乐的伴奏。如果没有音乐这一精灵的参与,那这一切都将黯然失色,变得枯燥乏味。
历史曾留下了这样的记载。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的妻子卡特琳·德·美第奇为了转移她体弱多病的儿子查理九世对国事的注意力,经常举办一些小型的芭蕾舞会来引起儿子的兴趣。在此之前,芭蕾舞已逐渐完备和定型下来。不过,我们无法了解到当时的芭蕾舞会情况是怎样的,但我们知道正是由于这些演出使年轻的国王忽略了那惨绝人寰的圣巴托罗缪惨案。而这个惨案则是由他母亲发起的,她为了铲除新教反对派,一声令下,在一周的时间里,屠杀了高达5万的胡格诺派教徒。这是历史上血腥的一页。
据我们所知,有关芭蕾舞的第二次正式记载是1581年在巴黎的卢浮宫进行的芭蕾舞表演,因为这次演出盛况空前、极其成功,而且10年来,芭蕾舞一直兢兢业业,阻止歌剧在法国领土上发展。说到芭蕾舞,我们不能不提及吕利,那个被主教发现的被阉割的优秀作曲家。而吕利一直致力于芭蕾舞的创作、预演、导演,他是第一位允许妇女参加芭蕾舞的导演,这或许与他暧昧的性别有关。在这之前,所有女角都由小男孩们扮演,现在陈规一旦打破,这些凡尔赛宫中的淑女们纷纷拥向吕利身边,她们都是那样的热情洋溢、雄心勃勃,个个都愿意参加芭蕾舞的演出,以施展自己亮丽的青春与才华。宫廷里的生活沉闷乏味,她们成天无所事事,过得毫无新意,或者说没有崭露头角的希望。机会来了,她们怎能不争先恐后,以她们曼妙年轻的身材去赢得陛下的注视呢?吕利很喜欢这些女人,这一点是确信不疑的。但他仍然不能彻底地放弃以前的准则,或者说他还不具备足够的力量,让妇女来担任女高音,于是在演出中,不得不照旧使用那些不幸被阉割的小男孩,这些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为了长久保持这种假嗓子的高音,不得不进行一次残酷的手术,这也改变了他们的人生。
这应该不难想象,不经改写,古歌剧绝对无法在今天的舞台上进行演出,因为今天已经找不出能唱出那种声部的人。如果吕利大师排练的歌剧穿越时空来到了我们今天,为大家进行一场精彩的演出,其结果是否能令观众拍案叫绝,是否能打动观众,我无法确定。毕竟时至今日,至少在歌剧欣赏方面,我们的欣赏能力已有了极大的提高。然而在17世纪到19世纪上叶,剧院最受人们喜爱的,的确是阉伶女高音。在英国这样清教徒运动长演不衰的地方,阉伶女高音却占据舞台达200年之久,这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有关资料表明,詹姆士二世的妻子在1687年从意大利找来了第一个阉伶女高音,而著名的韦卢蒂,是最后一个阉伶女高音,直到1861年他才与世长辞。
这些悲惨的历史是令人心酸的。但当年的意大利父母们面对着日益的贫困,他们能够做什么呢?能够给孩子安排一个更好的未来吗?许多意大利人的父母,他们希望(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能够成为赫赫有名的歌剧演员,于是心甘情愿地给幼小的孩子们动手术。的确,在当时一个极具音乐天赋的男孩,除了寄希望于音乐上的锦绣前程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三、小丑之战
通往印度和美洲的新航路被发现后,地中海成为内陆海。在中世纪,意大利曾是东方货物的集散地。正因此,意大利积聚了一笔巨大的财富,这笔财富供养了意大利人两个世纪之久。而今,这笔财富已经被消耗光了,意大利人面临着困境。由于管理不善,教皇的领地受到饥荒的威胁,而外国的王公又占领着意大利的北部和南部。最开始,一些有大量藏画的人家,还能将珍藏的一些画卖给富有的英国人,讨个好价钱。然而人们对艺术的甄别标准却逐年变化着,很多藏画,尤其是年代久远的画,根本无人问津。而有些画,如齐托的画,是画在教堂的墙上的,无法移动。接着就是卖家具、卖家里的银器。到了后来,意大利唯有两种人还能挣钱;其一是清扫烟囱的人,意大利的小男孩手脚很灵活,很适于在英国和北欧高大建筑的烟囱里干活,能随意进出,便于打扫;其二则是从事音乐的人,还可能得到别人的承认。巴勒莫(意大利城市,在西西里岛)、那不勒斯和皮亚琴察(意大利北部城市,在米兰东南)也未逃脱贫困的折磨,那里的人们离开家乡奔赴各国的首都,去寻找生存的空间,在所到之处形成了歌唱演员和小提琴乐师的核心。这样他们就有了一线希望,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打拼后,这种核心或许会受到人们的青睐,获得转机,在王室或皇家的赞助下,而发展为正式的意大利歌剧团。这是多么美妙而斑斓的梦想啊!
但在为了生存而向命运较劲的过程中,他们面临了多少磨难和无情的竞争啊!与之有关的情况,在当时的报纸和回忆录上有详细的记载。在各大城市,总有那么一批人支持意大利歌剧,能欣赏它;而另外一批人则倾心于法国歌剧,他们认为在法国剧院将钱花个精光也值得,对意大利歌剧他们仍厌恶至极,他们发誓宁愿去死,也不愿听到意大利歌剧的Fra—La—La;还有一批人则把一颗真挚的心系到了德国歌剧作家身上,他们祈祷着法国和意大利歌剧都患上瘟病,从此从世上彻底消失。
这样的纷争让人眼花缭乱,而其中的一次交锋令巴黎的人们记忆犹新,它发生在路易十四死之后35年,被人们称为小丑之战。
吕利谢世后,让·菲利普·拉摩成为他的继任者。这个人虽然是管风琴师出身,却曾为伏尔泰以及其他极有名气的作家的歌剧谱过曲。当然他的成就不仅限于此,他极具慧眼地将所有与和声有关的论述集中整理成一本书,成为有关这一问题的第一本专著,很快引起了关注。正当他捍卫法国乐坛略见成效之时,又一个意大利剧团来到了法国首都巴黎,他们要上演一种新型的剧种喜歌剧。这到底又是一种怎样的娱乐形式呢?旧式歌剧总是上演老一套,总是涉及牧人和他们的神祇在古神庙的废墟上嬉戏。喜歌剧则是与之完全不一样的,其区别绝不仅仅是名称不同。
即将上演的新的意大利歌剧是巴蒂斯塔·佩戈莱西的《女仆做主》,这部喜歌剧还没正式开演,就引起了全巴黎的轰动,人们对它的态度也莫衷一是。法国国王支持法国歌剧,对所谓的喜歌剧不以为然。至于拉摩,一心致力于捍卫法国音乐,自然是坚决支持法国歌剧,在这一点上他与国王站在同一战线上。但是,支持喜歌剧的声音也不可小视,那就是来自波兰的王后玛丽亚·列什斯卡,她是意大利歌剧的热心拥护者,于是在全国形成了势均力敌的两大阵营。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大哲学家格林、狄德罗、达朗贝尔都兴奋不已,纷纷搁下手头卷帙浩繁的《百科全书》的编辑工作,热心支持起自己喜欢的歌剧来。
在针锋相对的论战中,巴黎的每个沙龙都迅速成为双方交战的战场。卢梭是其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他历来以精通音律自居。在著名的《忏悔录》中,我们也不难发现其对音乐的很多煞费苦心却并不讨好的表现。在促使法国大革命爆发并发起重返大自然的运动之后,他煞有介事地创作了一部具有意大利风格的《乡村巫师》,获得空前的成功。这位热爱人类“原始的有道德状态”的“没有皮肤的男人”一直以来皆以纯粹的民间人士的身份著称,所以为了避免人们以为他偏向于王后的立场,在歌剧大获全胜后,他立即着手写出一封《关于法国音乐的公开信》,旗帜鲜明地表达其对意大利歌剧的赞成和喜爱。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小丑之战愈演愈烈。拉摩感到愤愤不平,却无计可施,他想,毕竟自己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与其把可贵的时间大把大把地浪费在这旷日持久的口舌之战上,还不如脚踏实地致力于音乐,为法国音乐做点实事,这样才能早一日在法国悠久的音乐传统中孕育出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法国歌剧最终获得了斗争的胜利,因为这场论战毕竟是在法国本土进行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意大利彻底认输,他们只是在积蓄力量,假以时日他们将抓住时机重启战事。意大利著名的彼得罗·特拉帕西大师(笔名是梅塔斯塔齐奥)终于站了出来,写出了许多优秀的歌剧剧本。这位寿命长得出奇的人,具有旺盛而丰富的创作才能,一共写出了1200个歌剧剧本。他是那个时代的伟大改革家,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的歌剧台词皆包含有极真实的音乐感,这对作曲家而言是极其有利的,因为他是为了作曲家们的需要而进行台词创作的。
这场著名的“小丑之战”终于归于平静,达成了停火协议,直到巴黎舞台上出现克里斯多夫·威利巴尔德·冯·格鲁克(即格鲁克骑士)的前一天,人们都对其严格遵守。不过,格鲁克骑士来了,随后占据了巴黎舞台的中心,他想用维也纳歌剧来征服巴黎。这样一来,新仇旧怨一齐爆发,继而演变为法国歌剧迷与德国歌剧迷之间的口舌之争。至于格鲁克则颇有来头,他曾担任过玛丽·安托瓦内特和法国君主结婚之前的音乐教师,由于写作歌剧《俄尔甫斯与欧律狄克》和《阿尔西斯特》而名声大作。现在他又通过《阿尔米德》和《伊菲革涅亚在陶里斯》的创作来投石探路,试试运气。
应王储妃之邀,大名鼎鼎的格鲁克来到了法国,而他的出现就为这次政治上的冲突的爆发提供了最恰当的理由。所有痛恨“那个奥地利臭娘们儿”(这是大多数法国人送给不久之后即将戴上王后桂冠的妩媚的贵妇的称呼)的人,都不失时机地攻击了冯·格鲁克骑士的音乐,向世人表达他们对高贵的储妃的“爱戴”;储妃这一边自然不甘示弱,竭尽所能地以各种方式予以还击,只是显得不够慎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格鲁克派又从意大利请来了尼利洛·普契尼,这可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一共写了130部歌剧。他们要求他用格鲁克用过的同一题材——《伊菲革涅亚在陶里斯》创作歌剧,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冒险!由于工作环境方面的压力极大,普契尼最终没有站稳脚跟,落荒而逃。
至于格鲁克,他也没有赢得这场比赛。要说在私人生活中,他可是个诙谐幽默的家伙,令人忍俊不禁。然而他对于音乐事业却是吹毛求疵的,歌剧演员与乐师在一块儿工作,一旦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失误,他就像指挥训练的奥地利军官一样雷霆大作,用现在很难听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法语骂歌唱的人或伴奏的人。毕竟这样的口气还是太冲了一些,而参加预演的歌剧演员听了他那维也纳的德语夹杂巴黎法语的辱骂,表现得不以为意,也并不针锋相对,只是坚持要求多付给他们挨骂的钱。最后,格鲁克骑士不得不偃旗息鼓,放弃了这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斗争,返回了维也纳,直到谢世。
这场席卷意大利、法国、奥地利的音乐论争,又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这场论争波及范围之广,不仅在巴黎,而且从彼得堡到马德里之间的多个城市都卷入了旋涡中。局面混乱不堪,只要哪里出现几个可怜的意大利歌剧演员、乐师或导演献艺,那里立马会引起这种斗争。这些意大利艺人本希望能多挣一些钱,好回家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但事实上他们却卷入了他们工作过的宫廷的没完没了的丑闻中,无法抽身而退。也许意大利人真的不占上风,因为他们拿出的最厉害的一招是,向对方断言,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意大利,才真正重视各种音乐表现形式中最伟大的表现形式——美声。我们不妨听听那不勒斯唱出来的年轻的、亮丽的美声,只有声乐,只有像涓涓清流那样带给人快感的音乐才是最重要的,一味地追求其隽永含义和戏剧效果,又何苦呢,那只是一些毫无意义可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