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工伤
残破的木屋中堆放着枯黄的杂草，一位古装美人正在内里换衣，雪白的肌肤刚刚暴露，一个男人便闯了进来……
“卡，停一下。”
周小文对着对讲机喊了声，打断了这暧昧的画面。
“刘一菲，你的表情要惊慌些，要有被吓到了的感觉；
还有林志影，你进去看到王语嫣在换衣服应该也是有个惊吓、手足无措的反应，不要那么平淡。
准备一下，再来一遍。”
周小文的话被现场的喇叭传送到演员耳朵中，两人都是点了点头，重新酝酿情绪。
“这俩人有点太……熟了，女子被男人看到换衣服在古代那么大的事，结果竟然第一反应只有害羞。”
周小文目光从监视器上移开，摇了摇头。
现在拍的这场戏是衣服被雨淋湿的王语嫣去到木屋二楼换衣服，结果西夏追兵杀来，段誉上楼提醒不小心看见她身体。
原本很简单的一场戏，结果拍了三四条都没过，不是笑场就是感情不对。
倒是前面那场两人撞见木屋主人——一对夫妻做羞羞的事，这场戏有点难度，但两人一条就过了。
“导演，演员OK了。”
对讲机传来现场导演的声音。
“好了那就拍。”周小文坐直身体，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监视器上。
突然他又来了句，“这条要是还不行你去给他们讲讲戏。”
他这话自然不是对空气说的，陈书就站在他后面。
“我？”陈书没想到周小文会这么说。
虽然这段时间周小文把越来越多的事交给了他，但唯独讲戏没有。
哪怕私下里他俩会讨论这段戏该怎么设计，演员要怎么演，但讲戏从来都没让他去。
倒不是周小文不愿意把这项导演的至高权力交给他，而是为他好。
陈书不管在剧组干什么，怎么安排指使别人，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是周小文让他做得。
他只是周小文的传话筒和命令的实施者，这个人是他或者是张三、李四都没有区别。
但讲戏不同。
在现场，能给演员讲戏的只有导演，就算是演技特别好，德高望重的老演员一般也不愿意主动去给其他演员讲戏。
因为“讲戏”这种行为本质上就是种居高临下的行为，搞不好还会让其他演员感觉被冒犯了，被冠以“戏霸”的恶名，吃力不讨好。
剧组拥有这种“冒犯”权的只有导演，理论上来说剧组所有人员都只是导演实现声画的工具。
既然是工具，那自然谈不上冒犯了。
你说那导演让我去讲戏，我不就被赋予“冒犯权”了吗？
这么说吧，皇帝指示太监传圣旨，大臣们都能遵旨行事；但皇帝要让太监坐龙椅上朝指点江山，那大臣们肯定得把太监杀了。
陈书现在就是那个“太监”，而且还是个进宫不久的小太监，不能服众啊。
“没事，主要是给刘一菲讲戏，你和她认识，比我跟她好沟通，我去怕她太紧张反而演不好。
林志影……你愿意的话可以提一嘴。”
周小文见陈书犹豫，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
以陈书在剧组的地位，指导刘一菲这种小演员或者群演是没问题的。
而林志影嘛……虽然火，可说到底年轻，而且只是个偶像派，在周小文心里和刘一菲没多大区别。
换成修庆、胡君他们，他肯定不能让陈书去讲戏，不然就是害他了。
“行。”
陈书想了想答应下来，他也是有点着急了。
之前周小文让他拍完夜戏回学校，可他刚刚想起一件事。
北电十一点封宿舍楼。
……
十分钟后，周小文不出所料的又喊了了声“卡”，他这次也不再通过对讲机指导演员了，只是挥挥手。
陈书登场。
他径直走到木屋里，化妆师、服装师在给刘一菲、林志影补妆。
估计是因为接连“卡”了四五条的原因，刘一菲心态有些崩，林志影正在安慰她。
“茜茜，没事的，演员就是这样。”
“嗯……对不起，耽误大家时间了。”
“没事，还早呢，咱们慢慢拍。”
你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
我今晚进不去宿舍睡你家？
陈书看着这“男演员安慰女演员”的暖心场面，眉头直皱。
就现在林志影这“暖暖的、很贴心”的样子，他估计刘一菲被其看到换衣服心里没准儿还有点小高兴。
陈书就在两人身后静静看着，目光不经意瞟到了刘一菲的衣服。
准确说是披在她身上的外套。
这场戏剧本里描写的是王语嫣换衣服被段誉看光了，但现实里演肯定不能让演员真光着。
实际上刘一菲是穿着件类似于抹胸的衣服，只露了肩膀，镜头抬高点看起来就像没穿一样。
现在戏还没拍，工作人员给她件外套披在身上。
陈书陷入了某种犹豫中。
……
“那边片场准备好了，你这边拍完了吗？”赵伟来了。
当出现一部戏一天要在几个地方拍的时候，自然不可能拍好一处再去准备下一处的场地，那样太耽误时间了，基本都是同步进行。
“没呢。”周小文摇摇头，指着监视器：
“卡在段誉看王语嫣换衣服这场戏了，刘一菲那丫头估计对林志影好感不小，演不出那种慌乱、惊讶的感觉。”
“林志影是情场老手了，拿捏这种小丫头轻轻松松。”赵伟“呸”了声，而后想起什么又说道：
“我听说最近一部两岸合拍电影选女主，林志影出了力，推荐了这丫头。那电影来头不小，韩董、田导，还有湾湾那边的焦雄平当制片。”
韩董、田导、焦雄平？
周小文愣了下，而后说道；“带着任务的？”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什么原因能把这三个大佬凑一起。
“嗯，一家亲。”赵伟点点头。
“那难怪……”
周小文想起了陈书说过刘一菲妈妈突然对林志影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估计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哎，小陈在那干嘛呢？”赵伟发现了监视器里的陈书。
“哦，我让他给刘一菲讲讲戏，早拍完早……我艹！”
周小文也看向监视器，然而监视器里的一幕，让他他的话语直接转成了粗口。
……
“我再强调一遍，那不是扒衣服，只是扯掉了她的外套，她里面还穿着衣服呢，比我穿得都多。”陈书严肃地澄清事实。
可无论他怎么解释，奈何周围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一脸“我懂的”揶揄眼神。
顿时一股深深的无奈涌上心头。
完了，风评被害。
他刚刚见刘一菲和林志影两人越聊关系越和谐，心想这么下去这场戏得拍到猴年马月。
再看到刘一菲披在身上的外套，计上心头。
不是演不好换衣服被撞见吗？
那我突然把你外套扯了，模拟当时的场景，让你记住这反应不就行了吗？
计划很成功，刘一菲当时的反应如果能重现的话，绝对可以“八十分”完成这场戏。
尖叫、慌乱中带着点愤怒与无措的表情、下意识护胸的肢体动作……
陈书在剧组这么多天，就没见过刘一菲哪场戏有这个水平。
至于为什么表演都这么完美了，还只给了“八十分”……
考虑到王语嫣的性格身份，表演起来可能得稍微收敛点，这个得扣五分。
剩下十五分则是因为……
陈书侧着头回到监视器前，对周小文说道：
“快点拍吧，趁她现在还没忘记刚刚的反应。”
“嗯。”周小文抿着嘴重重点头，而后对着对讲机下达指令：
“各部门注意，马上准备开拍。”
而后他就死死地看着监视器，好像里面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小陈，没事，你也是为她好，为戏好，大家都能理解，剧组要是有人敢瞎传，我保证把他踢出去。”
赵伟走上前，拍了拍陈书的肩膀，神情郑重。
说实话，陈书这时候是有点感动的。
用青春伤痛文学中的话来说，就是全世界背弃你的时候，还有一人站在你身后。
“赵指导、不，学长，我……”
“另外，你这脸算工伤，待会儿找张制片索赔，少于二百不能干！”
赵伟看着陈书脸上鲜艳的巴掌印，认真地道。
“噗——”周小文没憋住。
而后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赵伟也不装了，整个导演棚的人都放下伪装，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二百少了，陈导脸这么俊，少说二百五，张制片不出我给！”
“没看出来啊，这小丫头片子手劲真大，这巴掌印，跟画上去的似的。”
“哈哈哈！！！”
世界在欢笑，但陈书只觉得他们吵闹。
赵伟的确站在他身后，站在他身后给了个千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