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求死
天色逐渐的暗淡了下来，下半晌的时候，大雪再次降临了保定府。
夜晚，二更之后。
龙府后院的偏门缓缓打开，几个人影闪出门外。
雪夜当中，如狸猫一般悄无声息的几人，一言不发的朝着保定府外掠去。
冷风呼啸，大街上除了偶尔有传更的人走过之外，就只剩下寒鸦沙哑难听的嘶鸣声。
很快，几人来到保定府城墙外。
等城上巡视的兵卒离开的空隙，几人身形一纵，轻而易举的掠过了城头。
出城再行十数里，来到一个交叉路口。
“两位，就此别过了，来日若是……”
斗笠缓缓的抬起，心眉看着面前的龙小云和李寻欢，躬身作揖。
不等心眉说完，龙小云却嗤笑了一声。
“你能骗的过那呆瓜，还能瞒的了我？”
龙小云看着心眉，随即说道：“只怕你今日离开保定府，便是一心去求死的吧？”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你这个做师兄的，却骗起小师弟来那是相当顺溜啊！”
来日有缘？
从小和尚拿出昆吾刀的那一刻，龙小云就已经明白了白眉的心意。
他必须死，不然别说是一个龙小云，就算是江湖中再厉害的世家豪门，都挡不住承天门内的那位晦涩难猜的心思！
他不但会死，而且还会死在来保定府的路上。
这样一来，在兴云医馆成了梅大先生童子的小师弟，才有机会活到及冠！
当然，也仅仅只是有机会而已。
“老和尚虚活几十年，还从未见过龙小施主这般心思玲珑的俊才！”
心眉看着一脸不屑的龙小云，由衷的感慨道。
从第一次到兴云庄，在这个小家伙手上吃瘪。
到后来前往少林寺的路上，三言两语点醒了自己。
再到最后在龙府在相见，眼前的这个孩子让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而这一点，也恰恰是他为何要冒险将小师弟送来保定府的原因。
“大师，一路保重！”
李寻欢拱了拱手，对着心眉道。
心眉点了点头，重新带上了斗笠，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之后，心眉却再次转过身来，看向龙小云。
“龙小施主，老和尚有一言……”
心眉看着龙小云，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道。
只是不等心眉说话，龙小云笑了笑回道：“放心吧，她比你可聪明的多！”
心眉一阵错愕，随即心安理得的一笑，转身消失在了雪夜当中。
“口口声声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一旦狠起来，一般人还真就比不了！”
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心眉，龙小云低声的嘟囔道。
心眉最后临走的时候想要说什么，龙小云心里一清二楚。
这老头虽然是吃斋念佛的，可毕竟在江湖中厮混了几十年。
在龙府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出了林仙儿的异样。
临走的忠告，不过是想提醒龙小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那么林仙儿就留不得。
而龙小云自然更加的明白，林仙儿比起老和尚可要识时务的多。
从她猜测出江别鹤来龙府的一些目的之后，连留在内堂的心思都没有。
她是心肠恶毒，但却不是傻子。
有些事情，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只要落进了耳朵里，那就是死罪！
“你回府去吧，我要去寻阿飞……”
李寻欢看了一眼龙小云，低声说道。
“好！”
龙小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转身朝着保定府走去。
雪夜当中，形单影只的李寻欢轻轻的咳了两声，也逐渐消失在了清冷的夜色中。
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
……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
这几天，龙小云倒是显得很忙碌，一早上起来就像街溜子一样，耳朵背后别着炭笔，腋下夹着账本，流窜于保定府的各个街道。
谁也不知道龙家大少爷在干嘛，也没人敢去打听。
第三日下晌，龙小云逛完了保定府的所有勾栏，这才慢悠悠的朝着兴云医馆走去。
兴云医馆外，还是人满为患。
其中穷苦人居多，但也不乏一些身着锦衣的富贵之人。
只是，来兴云医馆的有钱人，毕竟还是极少数。
只要不是一口气吊着上不来的，几乎有家底子的都不会来这医馆。
一半的家财啊。
虽然这是一个讲究孝道的社会，但毕竟也仅仅是‘讲究’而已。
老爷子一口气上不来，富家子弟很少有人会选择上兴云医馆。
毕竟，很多大少爷等这一天，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哪还能将到手的家财送给兴云医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看着医馆外衣衫褴褛的病患，龙小云微微的有些皱眉。
他开这个医馆，他定下这个规矩，可不是为了济世救民，而是为了搂银子的！
至于救穷苦人不要钱，纯粹是想要附带着给自家老爹叠加一些buff。
善心有，但是不多……
“龙少爷，您来了！”
就在这时候，本来还在忙碌的童子，看到龙小云的身影之后，不觉的一哆嗦。
紧接着就嚎了一嗓子，随即快步上前来到了龙小云的面前。
“这小子脑子进水了？”
看着表情和声音都很夸张的童儿，龙小云眉头一挑。
“龙少爷？这位便是龙四爷的公子，龙家的大少爷？！”
“唉吆，还正是龙家大少爷。老头子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龙少爷，老婆子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
随着童儿的话落下，原本还有秩序排队看病的人，顿时骚乱了起来。
很多老头老太太，呼啦啦涌上前来，二话不说磕头如捣蒜。
龙小云自诩还是见过世面的，可却也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了一跳。
对于倒在地上而且还上了年纪的人，龙小云打从心底里就有些发怵。
赶紧让医馆内的伙计将这些老头老太太们扶起来，龙小云逃也似的闪进了医馆。
“刚刚那想法，是不是有些太狭隘了？”
看着那些寒风中的老人们感激的眼神，龙小云低声的嘟囔道。
这年头，别说穷苦人家了，就算是颇为有些家底子的平民，一旦有了病痛，手段基本上就一个字……
扛！
扛的过去。就能活，抗不过去就只能等死了。
医疗焦虑，在哪个时代都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