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草蛇灰线，如蛆附骨
十余息的时间后，在殿外禁卫惊疑不定的眼神中，一个人快步出现在殿门口，随后大步走入。
“臣，章邯，叩见王上！”
听着沙哑但震耳的声音，看着单膝跪地、身穿有金色花纹缭绕的玄衣男子，迟鹏及冉鸿神色惊异。
此人看起来似乎只有三十余岁，面目方正、眼眶较深，一双眸子如同寒潭，古井无波。
他们可以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且以前也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更重要的是，他们竟然感受不到对方的血气。
但从对方的步幅以及声音中暗自蕴含的威势来看，对方显然不可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这是为何？
闻人枭也是第一次见到章邯，打量一阵后，含笑点头。
“爱卿平身。”
“谢王上！”
随着章邯利索起身，闻人枭转移目光看向冉鸿。
“密查司本该为孤之耳目，然，今日一看，密查司与聋子、瞎子无甚区别，孤要你们有何用？”
冉鸿脸色一白，惶恐跪地。
“臣失职！”
闻人枭冷哼一声，抖了抖袖袍。
“你是失职，不过，看在你还算忠心的份儿上，孤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冉鸿心头一松，可还不等他缓过神来，闻人枭又开了口。
“即日起，撤销密查司，改组更名为影密卫！”
“着章邯出任影密卫卫主一职，位次只在三公之下，等同九卿。”
“影密卫只对孤负责，独立于廷尉，亦不受三公辖制，掌先斩后奏、王权特许之权！”
听到这里，迟鹏眼皮直跳，冉鸿更是一脸懵逼。
等同九卿？
先斩后奏？
这权力，未免也太大了吧？
如果他能有这个地位与权力，密查司又何至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臣，叩谢王恩！”
章邯神色一肃，跪地谢恩。
冉鸿一脸苦涩，心中极不是滋味。
这时，闻人枭又开了口。
“着冉鸿出任影密卫副卫主一职，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冉鸿愣了下，随后赶忙跪谢。
“谢王上！”
闻人枭微微颔首，淡声道：“去吧，先将那个徐令华找出来，莫要让孤失望。”
“遵旨！”
章邯起身抱拳，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冉鸿。
“冉副卫主？”
冉鸿如梦方醒，赶忙起身。
等到两人离去，迟鹏小心翼翼问道：“王上，不知那位章卫主是？”
闻人枭微微一笑，淡声道：“孤两年前出宫游访时，认识了一些能人。这个章邯，就是其一。”
话落，也不给迟鹏多问的机会，站起了身。
“好了，迟爱卿，你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吧？今夜你就回去，好好陪陪家人。”
迟鹏脸色微变，“王上，如今正是局势不稳之际，臣怎能……”
闻人枭摆摆手打断，道：“放心，不是还有庞常侍他们吗？就算有贼人，也进不了孤的身。”
“让李副统领负责值守事宜便是。”
台阶边缘，低着头侍立的庞壬嘴角一抽。
王上，真的还需要他们保护？
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仍旧让他心有余悸。
不过，他也不确定那到底是王上的本身实力，还是什么强悍的机关暗器……
眼见闻人枭已经走到了侧门处，迟鹏无奈之余，心中也暗自感激。
王上，还是很体恤他的。
“多谢王上！”
……
闻人枭本是准备返回卧云殿的，但到了半途，却忽然想起徐美茹就死在那张卧榻上，难免有些晦气。
停下脚步思忖一阵后，闻人枭开口吩咐道：“明日让人将卧云殿重新布置一番，所有东西都换一遍，包括卧榻。”
庞壬眨了眨眼，赶忙低头。
“是！”
他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毕竟卧云殿今日可是死了好几个人。
“对了，那个詹秀卿呢？”
“回王上，按照您的吩咐，奴才派人将她禁足在章合殿。”
闻人枭轻哦一声，换了方向。
“摆驾，去章合殿。”
庞壬愣了下，随后赶忙点头。
“是！”
“摆驾，章合殿~”
……
另一边，御史府西侧几百步外，某个寻常小院。
冉鸿见章邯在密道出口一脸认真的观察、思索，偶尔还抽动鼻子闻着什么，不由暗自撇嘴。
人家的痕迹处理的干干净净，这要是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那才是见鬼了！
正有些无聊时，冉鸿忽然脸色微变，按住刀柄警惕的瞪向右侧墙头。
“什么人？！”
没有人应答，但三道模糊的影子却从阴影中浮现而出。
直到这时，冉鸿才惊觉，原来这悄无声息靠近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
这一刻，冉鸿后背不自禁的腾起了冷汗。
被人靠的这么近，他竟然才发现，而且还漏了其中一人，这要是说出去，怕得被人笑掉大牙！
要知道，他可是搬血境圆满啊！
虽说一个多月前才迈入圆满之境，但那也是圆满不是？
可这几个人呢？从微不可查的血气波动来看，其中两人只是搬血境初期而已！
至于另一个，他也摸不准具体是哪个层级。
正当冉鸿心惊且忌惮的准备迎战时，章邯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用紧张，他们是影密卫，是我们的人。”
影密卫？
冉鸿顿时一懵，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影密卫不是刚刚才组建？
难道说，这些人原本就是章邯的手下，所以现在算是并入到了影密卫之中？
正想着时，那三人忽然齐齐朝着章邯低头抱拳。
“参见卫主！”
“嗯。”
章邯点点头，看向冉鸿。
“走吧，我们去将那只小老鼠揪出来。”
冉鸿愕然眨眼，奇道：“你知道要怎么找了？”
“自然。草蛇灰线，隐于不言，细入无间。”
“密道潮湿泛霉，又有近百人络绎而过，其味附草入叶，尚未消散。”
“一路查之，自可循至。如此类追索之法，不过是我影密卫必备之术。”
冉鸿眼睛微微瞪大，心中吃惊之余，也有些脸红。
光是这段话所喻示的本领，就不是密查司的那些家伙能够掌握的啊……
而且，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有些奇怪呢？
该不会，章邯以及他的手下之前就是什么神秘杀手势力吧？
眼见章邯轻轻一掠出现在墙头，冉鸿急忙喊道：“等等章卫主，你不是说他们有百来人吗？我们总得先回去调集人手吧？”
章邯回头看了眼冉鸿，眼神有些奇怪。
“人手？不就在这里。”
冉鸿又是一愣，迷茫之余，也跳上了墙头。
当看到不远处的巷道中如同一条长蛇沉默站立的一两百人，冉鸿顿时嘴角一抽。
这些人全都穿着玄色的锦衣，脸上带着黑色的半脸面具，左腰佩刀、左臂携腕弩、右腰缚索，他们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么多人出现在并不算远的地方，他竟然没有听到丝毫脚步声，简直就是见了鬼啊！
“走吧。”
“哦哦……”
一刻钟后，众人出现在一座宅第前，而且悄无声息的将这里团团包围起来。
冉鸿揉着眉头，仍旧难掩震惊之色。
因为这一路行来，他已经知道了这足足两百人的实力，他们竟然最低都是炼血境！
而且，这么大的队伍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虽然是在深夜，但依旧让人震撼。
他们有的附影而行，有的在屋顶腾挪飞纵，如同狸猫，过程中哪怕是瓦片的轻微踩动声都没有！
这样一股力量，简直就是阴影中的杀戮之王啊！
“这府邸的主人，什么来历？”
听到章邯的问话，冉鸿这才回过神来。
当即，冉鸿姿态摆正，规规矩矩的禀道：“回卫主，这是王都西城门城门司马李梦锦的宅第。城门司马是城门校尉的属官。”
“此职虽然品级低，但分量却不小，毕竟它直接关系到王都的安全。”
解释之后，冉鸿咬牙道：“卫主，看来我们还真有可能找对地方了。”
“因为一旦封城的命令撤销，李梦锦绝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送出去！”
章邯点点头，打了个手势。
“此宅之人，一个不留。杀！”
没有回应的声音，但一些难以察觉的影子已经掠过墙头翻入。
不多久，正门从里面开启，冉鸿跟着章邯走入。
这时冉鸿才发现，视线所及的范围已经倒下了十几个人，其中既有护院装束的武丁，也有身穿黑衣、腰佩利刃的神秘人。
但不论是哪种身份，在影密卫如同鬼影一般的突袭中，他们都来不及反抗，同样也来不及示警。
就这样一路前行，直到章邯与冉鸿出现在宅院的核心区域，这才有厮杀声及惨叫声响起。
主宅前方的宽敞大院里，二十几个黑衣人将袁峰等人护在中间，四周则被影密卫团团包围。
袁峰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徐令华，又看了眼一脸死灰的宅第主人李梦锦，咬牙走到前方。
“冉司主，真没想到，你们密查司竟然还有如此惊人的力量！”
冉鸿老脸微红，没有说话。
章邯看了眼徐令华，转头看向冉鸿。
“是他吗？”
冉鸿肯定点头，章邯当即摆摆手。
“都杀了。”
“想杀我们，没那么容易！”
袁峰怒眼一瞪，身上血气如烘炉，大喝一声飞掠袭向章邯。
冉鸿瞳孔微缩，因为从袁峰的血气表征来看，明显是在搬血境圆满打磨了十来年的强手。
心惊之余，冉鸿就想让人围攻，但话还没有出口，就见章邯忽然拔刀！
那一瞬间，冉鸿只捕捉到一抹黑色的残影，之后便见袁峰竟然从头部开始，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骇然转头再看，却见章邯的刀还好端端的在刀鞘里放着，似乎根本没有拔出来一般！
盏茶工夫后，整个宅第再无一个活人。
“卫主，我们在袁峰身上找到了一封信，还在徐令华的床底下找到了一个盒子。”
章邯接过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看了一阵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将信收好，章邯朝着冉鸿招了招手。
“冉副卫主，我们去密查司吧，该履行王上的旨意了。”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