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清净地非清净地
观音禅院，
正殿内，火光熊熊。
大殿外，僧人们惶恐不安。
女娃娃噙着冷笑，用禅杖指着，吆五喝六：“再加点木头！扇风，你们都过去一起扇！”
殿门外，孙悟空和三太子互相望了望，也没了斗嘴的心情。
“大师兄，若是菩萨真的降罪，怎么办？”
“俺老孙连如来都斗过，还怕菩萨？”
“可大师兄你，不是没斗赢，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么？”
孙悟空：……
正在这时，孙悟空脸色一变，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三太子往天上望去，却见一道祥云自南而来，瑞气万千，霞光万丈，而那孙悟空，原来是去迎菩萨去了。
“师父，师父！”三太子连忙小声叫道，“菩萨来了！”
女娃娃闻言自烟熏火燎的正殿走出，也往天上望了望，然后朝三太子笑了笑。
三太子被那笑靥闪了眼，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小师父突然禅杖一扔，跌坐在地，双手在头上一阵乱揉，将那满头如瀑的秀发揉得乱草一般。又用手抹了点地上的泥灰，揉了揉眼睛，那双漂亮眼睛登时就红了，眼泪哗地一下淌了下来。
三太子看得目瞪口呆。
那两名兔精从烧观音像开始，就变成了两只小兔子，瑟瑟发抖地缩在草丛里，这时见那小圣僧如此做派，也看傻了，不由得往草丛深处更缩了缩。
云头上，孙悟空笑嘻嘻地和观音菩萨见礼：“菩萨好气色，不知菩萨这是要往哪里去？”
观音皱眉：“孙悟空，你莫要阻我。下面那处就是供奉本座的禅院，有人焚烧观音像，本座如何能置之不理？”
孙悟空打了个哈哈：“菩萨说笑了，怎会有人胆大包天，焚烧观音像，想是不小心走了水吧。”
观音冷哼道：“有人施了法术，将火场那里遮掩了片刻。否则，本座能知过去未来，何须亲自查看。”
“哦？竟有此事？不知是何方高人，竟有此本事，能瞒过菩萨！”孙悟空眼珠滴溜乱转，刻意打探。
观音冷笑：“高人却也未必。那法术也用不了多少法力，不过是冷僻刁钻，借了外力罢了。”
孙悟空此刻已经明白，观音并不知晓是谁指使的放火，也不知是何人在那里捣乱。暗想必是那刁钻古怪的小师父使了什么手段，心里略略定了定，草草朝菩萨拱手就转身走了。
观音：……
待观音到了观音禅院上空，隐了身形，向下看去时，登时心头一震，接着就是脑门嗡嗡地疼。
只见那女娃娃坐在地上，浑身狼狈，形容凄惨。那避尘定风的至宝袈裟也歪斜了，九环锡杖也滚在一旁。娇俏的小脸上泪珠盈盈，眉间眼底都是万分委屈。
一旁的女装三太子正频频劝解。
等会儿？女装？
观音伸出食指按了按额角。定又是这妖孽作妖。罢了，随她吧。
这时那女娃娃已经看到了云头上佛光缭绕中的观音菩萨，委委屈屈叫了一声：“菩萨！”
女娃娃的声音本来极好听，观音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定了定神，先施佛法灭了正殿的大火，又将那正殿中的作孽的众人一阵风卷了出来，扔在地上。
这才捏着定心法决，问道：“唐僧，何故如此狼狈？”
“菩萨，你的禅院你也不管管，这些僧人胆大包天，不但欺辱女客，绑架人口，竟然还焚烧佛像！”
欺辱女客，绑架人口，观音法眼通天，略加探查，就知原委。法眼中，见那广谋和尚竟然曾对女娃娃心起邪念，举止下流，观音多年不起波澜的心境竟然怒意勃然。
当下冷哼一声，地上那广谋和尚便如烈火焚身，惨叫连连。片刻后灰飞烟灭，被风一吹，连点渣滓都没剩下。
女娃娃：……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这就烧完了？
众僧人看不见观音，也瞧不见业火，但是广谋和尚死时的惨状，却像是被无形的火焚烧一般。什么火能将人转眼烧成飞灰，连灵魂都灭了？
那老院主到底没白活二百多岁，心知是菩萨到了，朝着南方磕头不停：“菩萨恕罪，菩萨饶命！”
众僧人慌忙跟着叩头，求饶。
孙悟空早就变成蜜蜂，趴在小师父的耳边，将探查到的情报说了。
女娃娃心里有了底，编起瞎话来更加顺溜。
“菩萨，我见这些和尚大逆不道，竟敢焚烧佛像，就去劝阻他们，他们居然打我。”
老院主看不见菩萨，却听得到那小圣僧说话，登时吓得叫道：“圣僧这话怎可乱说！”
“你看，都打红了！”女娃娃说着一拉袖子，那白藕精瓷般的小臂上，果然红了一块。
一旁的三太子，眉心一跳，连忙将小师父的袖子扯了下来：“师父，女孩家的肌肤怎可随意让他人看到。”
观音揉了揉眉心。
下一刻，那老院主和广智和尚，也被业火焚烧殆尽了。
女娃娃：……早知如此简单，她何苦演这苦肉计？
这时，观音朝女娃娃招了招手：“你来。”
女娃娃就被观音带到了云头。
两个徒弟在下面有些紧张地看着。
而那些僧人则亲眼看着那小圣僧浮在云头，顿时惊得连连喊道：仙人，这是真仙人啊。一边喊，一边不停地叩拜。
女娃娃站在云头，撩撩乱糟糟的秀发，朝观音微微一笑：“菩萨好久不见。”
观音皱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拉起她的小臂检查那红痕。
那红痕本就是女娃娃自己掐出来的，倒也不怕观音验看。
只听观音说道：“你若觉得这禅院不妥，你处置了就是。你身边的两个徒弟，一个是齐天大圣，一个是龙王三太子，这满院的和尚加在一起，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何苦闹出这许多事来？”
女娃娃心想，听观音的语气，倒像是瞧出了点端倪，于是淡笑道：“这是观音禅院，自然应该菩萨做主，我怎好越俎代庖。闹这么大，无非是怕菩萨护短，不肯处置这些邪僧罢了。”
“你又怎知我会护短？”观音气笑了，“还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说着一挥手将女娃娃鸟窝一样的秀发恢复如初，又用净瓶的柳枝沾了甘露，洗了她通红的双眼，末了拉了拉她歪斜的袈裟道，“你这肉身是我佛血浇筑，你好歹用得精细一点。”
顿了顿，眉间隐现怒意：“以你的本事，只要你不想，那些腌臜货如何能近你的身？你就偏偏不爱惜自己。”
女娃娃听观音这语气像是没有生气，眼珠就转了起来，娇声道：“菩萨，我饿了，没力气。”
观音气结：“这一路你吃了多少个妖怪，怎么又饿了？”
“菩萨，给我咬一口吧。”女娃娃扯住观音的袖子，摇晃。
下方的孙悟空见师父和观音又扯着袖子，拉扯起来，遂放了心：“看样子没事了。”
“真的吗？可我看菩萨脸色不怎么好看。”三太子仍然忧心忡忡。
孙悟空嗤笑一声：“没见识，你看着吧，师父不但没事，一会回来，说不定还能再从菩萨那里讹件宝贝。”
三太子怀疑地看着天上的云层，怎么看，观音都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啊。
又过了一会，观音将女娃娃送了下来。传音道：“此地的禅院，我已交代土地城隍，由他们向本地官员托梦，派官差前来处理，到时该打该罚，按照人间律例处理就是。”
女娃娃暗暗摸了摸袖中又多了一瓶的佛血，心中满意。又看那观音脸色实在难看，便破天荒地朝云头行了一礼：“恭送菩萨。”
观音脸色稍霁，嘱咐道：“悟空，三太子，你们二人务必谨慎保护唐僧，一切当以取经为要，不可再纵她胡闹。”
女娃娃：……
孙悟空和三太子躬身领法旨。
观音看了看女娃娃，似是想叮嘱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啰嗦，只叹息一声，转身回南海了。
满院僧人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下了禁言术，只等第二天官府来人，方能解开。
师徒三人带着两只小兔离了那观音禅院，到了大路上，那两只兔精一个化作人形，一个化作半人高的兔子，再次叩谢圣僧救命之恩。
女娃娃亲手扶那女子起身，似是有些依依不舍，拉着那女子的手不肯放手，嘴里问东问西。
那兔精女子感念圣僧的救命之恩，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悟空一边整理白马的鞍辔，一边小声和三太子道：“瞧见没有？师父看上那兔精了。”
“什么？”三太子大吃一惊，“师父喜欢女子？？”
“妖丹！”
“哦，”三太子暗暗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吓了他一大跳。
不过终归是心中有些在意，便频频朝小师父看去，见那兔精女子和小师父似乎相谈甚欢，末了，那女子掏出一物，送给了小师父。
只是被师父身体挡着，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不过联想起那兔精女子面带娇羞，含情脉脉的样子。
三太子脑中突地警铃大作：定情信物！
两个兔精终于拜别，女娃娃转身上马，一行人继续西行。
孙悟空想起之前打探到的消息，禀告道：“师父，离此二十里处，有一座黑风山，山上有个黑熊精，人称黑大王。听说有些本事，想是有妖丹的，师父可有兴趣？”
女娃娃道：“那黑熊精的本领和你差不多，若是单打独斗，你未必能赢他。”
孙悟空不服道：“还没打过，师父如何就知道俺老孙赢不了？”
三太子在一旁也道：“就算大师兄不行，还有我呢，我和大师兄一起，难道还打不过那黑熊精？”
女娃娃微微一笑，并不多作解释，而是道：“想要这黑熊精的妖丹，还得智取。”
“师父想如何智取？”
“之前听那老不死的院主说起黑熊精过寿，那院主想要进献美女作为贺礼。之前那被捉的兔精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孙悟空听了皱眉：“师父的意思是？”
“小猴子，你就变化成那贺寿的老院主，小龙就变化成那徒孙广智和尚。我就扮作那进献的美女好了。”
“不好！”两名徒弟齐声反对。
“师父又胡闹了。”三太子不同意地道，“菩萨刚才嘱咐过呢。”
“怎么就胡闹了，那小龙你来扮作进献的美女，我扮广智。”
孙悟空笑道：“师父是凡人，不会变化。那黑熊精和观音禅院多有来往，想是人脸都熟了，突然多出来个如此俊俏的小和尚，怕是不得信，不得信。”
“那你们说怎么办？”女娃娃不悦地道。
孙悟空眼珠一转，道：“不如师父在此等待，俺去探探那黑熊精的虚实。若是好打，俺老孙就直接一棍子打死了，带妖丹和尸体给师父，若是不好打，咱们回来再商量其他法子。”
三太子虽然一向和孙悟空过不去，但这次倒是非常赞同：“师父，小龙也觉得大师兄说得有道理。”
女娃娃叹了一声，在路边找了一处树荫，下了马：“那我就等在此处，小猴子你快去快回吧。”
“好嘞，师父等俺老孙的好消息。”孙悟空嘱咐三太子好好保护师父，就腾云去了。
三太子刚才将长枪拿在手中，准备戒备。
就看小师父从袖中拿出一对毛茸茸的东西，戴在了耳朵上。
三太子瞪大了眼睛。
好可爱！
女娃娃此刻戴在耳朵上的，竟然是一副毛茸茸的兔子耳朵。
“师父，这是何物？”三太子见小师父戴上那兔子耳朵后，那耳朵竟然和活的一样，灵活地转来转去。忍不住伸手想去摸，却被小师父一把打开：“别动，这耳朵灵敏，动不得。”
三太子只好忍着心痒，问道：“这是刚才兔精送给师父的么？师父在听什么？”
女娃娃点了点头，侧过耳朵细听了一会，笑道：“小猴子已经到了黑熊精的洞府，正在府门前叫阵呢。”
“那黑风山离此地还有二十里呢，师父竟然可以听到这个？”三太子吃惊地道。
女娃娃竖起一根食指：嘘。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