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异虫武者操丝如剑
卡林面色有些古怪：“你们是用这种形象来记忆我的吗。”
“我是奥米，比你大两届，和忒娜学妹一样，都曾拜在嘉莉老师门下学习武术，算是关系很好的师兄妹。”
卡林道：“是吗...我没听忒娜提到过你。”
“...”
“学长，你的运气很好吧，灾难爆发时，正好在嘉莉老师身边？”
奥米点了点头：“那天嘉莉老师正好到园区做天人修行，我便跟着过来听讲，后来在骚乱中加入嘉莉老师组织的自保队伍，才得以最后保持神智。”
“学弟，你们能以桑女的孱弱肉身活至今天，反倒我们这些和平年代自诩强大的武术精英，不得不选择更强的道路。所以我们都很期待，想要今天见识你的‘武学’。”
“为了让你们活下去，我的师妹当年也很辛苦吧？”
对方表情里透露出“想不通你们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的意思。
卡林没兴趣回话这样的质疑。
寄生者们带着卡林进入场馆内部，这里仍然到处充斥着轰隆隆的水流声，建筑分布看起来没有规律，如同一座迷宫。
一路上，藏在各个角落习武练剑的寄生者们都默默走出来，跟上卡林他们的步伐，绕过一条人工瀑布，一同走进了场馆的最深处。
这是一处还算宽敞的会场，处于瀑布的后方，反而显得格外的安静，嘉莉正坐在会场的尽头。
不仅是它，剑道馆里的所有缚地者恐怕都来了，这些特殊的寄生者看起来训练有素，安静坐在会场两侧，卡林还看见了几张还算眼熟的脸，大概是上次被他和忒娜狩猎了虫苞的倒霉蛋，也可能是学生时代认识的人，但都没有回忆的必要。
作为会馆中唯一的活人，卡林坦然站着，迎接诸多缚地者的仔细打量。
换作是读书时代的他，也许会怯场。但在灾难中经历过成百上千丧尸转头用饥饿目光齐刷刷注视的场面，早就能泰然自若了。
会场对面摆着一张奇怪的座椅，看起来像是由两个跪坐的人类相互拥抱而搭成的。
嘉莉坐在那张座椅上，迎着他们的目光，却没有起身。
奥米在一旁站定，对卡林说道：“学弟，嘉莉老师的傀武术毋疑是馆中最强的，但你得先将我或贝恩当做对手。”
贝恩，是他身旁那名毒专精的五度劫命蛛。
“等等，这和我们约定好的不一样。”艾尔莎向前迈了一步，将卡林拦在身后。
“当时嘉莉老师也只是口头约定，与你们达成了合作意象而已。”奥米抱臂慢条斯理说道：“等嘉莉老师回到剑道馆，自然要考虑大家的想法，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要对寄生者势力下手，你倒是说得轻巧，事后往园区深处一躲，那些寄生者便只能拿我们泄愤了。就算我们不怕他们，这好端端一座会馆却多半要被他们拆掉，你考虑过我们的意见吗？”
贝恩与艾尔莎寸步不让地对视：“嘉莉馆主是剑道馆的领袖，她在这座园区里的一举一动并不仅仅代表她自己。这不单是你们与嘉莉老师之间的事，而是关系我们整座剑道馆间！剑道馆会参与你们的计划，但前提是你们要先拿出一些真本事。”
“如果不能说服我们，你是知道我们的命誓内容，只要有架打，我们也不在乎是冲哪一边下手。”
艾尔莎眯起眼睛，看向坐在会场另一端的嘉莉，嘉莉只是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艾尔莎，卡林，尝试用武力说服他们吧，他们如果能真心实意加入猎杀行动，对你们的好处也只会更多吧。”
卡林突然想起忒娜对他说的话。
‘嘉莉老师在生活中的性格一言难尽，要防范死灵虫放大她的性格缺陷’
寄生者反复无常也在意料之中，但总感觉嘉莉的手下话里话外对它不太尊重。
艾尔莎露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危险笑容：“你想怎么比？”
奥米伸手指了指：“单挑。你们俩从我和贝恩里各挑一个，赢了才有资格挑战嘉莉老师。”
艾尔莎：“你们俩都由我来解决。”
奥米摇摇手指：“不行不行。”
艾尔莎冷笑：“对付你们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奥米：“但是卡林学弟不出手，又怎么服众...”
“可以。”卡林打断了它们的对话：“艾尔莎，你先挑。”
“...好吧，我明白了。”
艾尔莎用打量小动物的目光在两位五度劫命蛛之间转动，最后定格在了那位毒精通的寄生者身上。
“贝恩。”
贝恩耸了耸肩，藏在面罩下的半张脸露出不无不可的表情，跟着艾尔莎走向会场中间。
艾尔莎的耳翅微微颤动，用无形的【集束声波】轻扫在卡林的小指上，让细微的声音通过骨传导直接传递给他。
“卡林先生，贝恩的毒魔法很难缠，就交由我来应付。奥米则是个墨守成规的魔剑士，对您来说不成问题。”
卡林微微点头。
它们在会场两端站好，因为默认是武术切磋，它们的站位相隔便非常近，贝恩抽出短刀，正握在手上，将拳面直直伸向艾尔莎。
艾尔莎当然清楚这里的规矩，它空着手，也伸出右手，拳面几乎与贝恩的拳头相接触。
“我们，点到即止吧。”贝恩闷声说道。
“如果你不用蛊附和翼装，我自然也不会用。”艾尔莎轻蔑地笑。
“开始！”站上观战席的奥米发号施令。
艾尔莎伸出的那只手顷刻打了一个响指，清脆的响指声在空气中瞬息膨胀，涨成了震憾的雷鸣。
贝恩脑袋一歪，耳朵里控制身体平衡的耳石顿时受损，但体内的其余虫苞立即接管控制，将身体重新平衡回来，顺势滑步向艾尔莎递刀。
它身后四条象鼻围脖充气膨胀，紫白相间的绒毛像海草一样齐刷刷摆动，喷涌出一波一波的气雾毒浪。
艾尔莎两鬓的那一缕垂发，名为【索命垂缨】的异虫器官，随风摆动而起，牵起两道雾白色气带，将面前的毒浪切开，它顺势抵近贝恩，准确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臂，与贝恩贴身碰撞。
曾篡夺嘉莉一颗虫苞的艾尔莎，吸收了对方的武术经验，在近身肉搏中甚至比贝恩更有自信。
贝恩手腕一转，短刀回转一圈，倒削向艾尔莎扣住他手臂的手掌。
艾尔莎立即松手，它本就只是虚握，贝恩体表的汗毛同样附着毒素，它也不敢轻易接触。
艾尔莎一松手，贝恩立即向后飞退，深提一口气进入【狩猎姿态】，四条象鼻围巾完全成了毒素扬雾机，让它周身立即黏稠得足以滴水。
但艾尔莎紧追不止，在身上套了一层歌魔法【风雷赋形】，一举一动便真成了“风驰电掣”，行动带起的风声成倍放大成了鼓荡的风雷，将铺满的毒雾消解，艾尔莎向前一拳，惊起一声巨响雷鸣，就在它和贝恩之间凭空炸开一条通道。
贝恩眼中蛛网血丝曝现，横刀将这一拳送来的空气炸弹拦住，试图切开其中如同乱麻的魔力，那团空气却提前爆开，将贝恩掀飞出去。
贝恩在空中翻滚身体，手指悄悄勾动，一路后退所布设的透明蛛丝被贝恩的【牵丝指轮】被牵拉，随着它一根根指头勾动，蛛丝从地上一道一道弹起，割向步步紧逼的艾尔莎。
艾尔莎也不愿被这些沾满剧毒的蛛丝割伤，扭动腰肢翻转身体，手脚轮流支地，如舞蹈般将蛛丝尽数躲开，继续向贝恩逼近。
在武术切磋中消极避战是明显的违规，贝恩也不能一退再退。
它将布设的蛛丝用尽却不奏效，面部口罩似的呼吸器上的两排开口通通张开、竭力吸气，毒雾在全身体表形成致密的薄膜，表面燃起高热的毒火，驱动着周遭空气鼓荡，吹携热风向艾尔莎疾冲过去。
艾尔莎再度打了一个响指，但被高热驱动的紊乱气流一定程度干扰了歌魔法的威力，贝恩顶着雷鸣挥刀一划，便切开这道歌魔法，将刀锋指向艾尔莎。
艾尔莎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歌魔法是风魔法和心灵魔法的结合变种，即便毒魔法能抵挡“风”的部分，却拦不住心灵上的攻击。
艾尔莎偶像服之外蒙着的那层薄纱状异虫器官【金蝉玉衣】，此刻鼓动起来，向外剥离出三部分。
“怒吼！”
“呢喃。”
“尖叫！”
艾尔莎接连以三种语气连声疾念，那些金蝉玉衣碎片顿时充气膨胀，为声音赋予了形体，变化成熊、狐、蝙蝠三种声形之兽，迎着直扑过来的贝恩撕咬。
贝恩来不及完全变招，堪堪移开短刀，将带着呢喃之音的声形之兽切开。
但贝恩一点都不高兴，露出“糟了”的表情。
破碎蝉蜕中的无形之音泄露而出，顿时使贝恩被一股阴暗的低语萦绕。
艾尔莎立即依据贝恩的状态，追加歌魔法【细语冰寒】。
它轻轻出声低语：
“去死！”
贝恩感觉一股寒意冻结全身，将身上虫苞的灵感一颗接着一颗封闭，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全都一一被剥夺，顿时肝胆俱丧，向后连退十数步，举起手投降。
虽然这样的招式似乎也算不上什么武术切磋，但按照规矩的确是艾尔莎赢了。
搞不懂虫子们的脑回路。
看台上的劫命蛛观战们窃窃私语。
贝恩背部向后隆起，涨出两根巨大的烟囱肉柱，在情绪不稳的情况中，它下意识想要激活自己的兵虫翼装，但它在昏暗的视野中眼见艾尔莎死死盯着它，便也找回了一些理智，走出了比试的场地范围。
奥米看着认输的同胞，不爽地咋舌，走进了比试场地。
“轮到我们了，卡林学弟。”
看着卡林走到自己面前，奥米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学弟，我可是很期待和你交手，我很想看看在新时代的第八个年头，你们究竟学习到什么程度了。”
卡林拔刀，径直道：“开始吧，学长，我赶时间。”
“...””奥米抽了抽嘴角，四对手臂中的三对分别拔四把刀：“现在人类社会已经崩溃到这种程度了吗？我曾记得长幼有序原来是最基本的礼仪吧？”
“我们之间叙旧，讨论公序人伦，未免太别扭了。”卡林将刀尖指向奥米。
奥米耸了耸肩，将架势摆好：“也罢也罢，在这颗星球终究还是实力决定了一切，我有了八只手，而你也成了长角的怪物。就让我看看你这来自旧时代的新人类，究竟发展出了什么武学！”
艾尔莎通过集束声波提醒卡林：“先生，场馆里四处密布的蛛网，皆与劫命蛛的蜘蛛感应相共鸣，是它们感应振动的工具，请小心它们的悬命切！”
“开始。”艾尔莎在远处喊道。
话音未落，双方的斩击便已经交击在了一起，奥米仗着手臂数量同时以四种方式握刀，从各个方位连劈十余刀。
卡林只有一柄螳刃公，但守在面前以逸待劳，将奥米的斩击全都拦下。
这倒也罢了，这种程度还不足以令奥米惊讶。
但从战斗开始，双方的魔力便向外不断波动，卡林有意掩饰的4级魔力，此刻自然也向外逸散了出来。
“什、么！魔导师？！”奥米瞳孔微微瞪大，注意力被牵扯过去的一瞬之间，卡林猛然先前伸手。
“奥米学长，我这可也不只是人类的武学！”
他将空着的左手径直抓向奥米刺来的长刀，锋利的指甲，或者说是龙爪，准确夹住了刀刃，指甲与刀刃摩擦出暴烈的火星，奥米下意识拖刀下压，竟无法将那坚硬程度超乎想象的指甲切开。
卡林抓住奥米动摇的瞬间，贴合奥米魔力振荡的频率，以空手“振刀”，振散了奥米手上的魔力结构，立即造成了爆炸似的效果，将它的手腕直接炸成了血肉万花筒，长刀直直抛飞到了剑道馆的天花板上。
桑女族的武术，乃至于整个魔法星域的武学概念，说到底都是为了探究魔剑士乃至魔法师奥秘所延伸的学说，以肉身引动魔力、追求更高效的方式强化肉体和释放杀伤，武学中所描述的“劲力”，本质上仍是以各种频率波动进行振动的魔力。
只要精准掌控住对手魔力的变化，力量足够强，用两片嘴唇、两片屁股瓣，照样能“空手接白刃”！
但这一记振刀之所以产生这么夸张的视觉效果，也是奥米一贯采用的一种“断尾”策略，任由反振的“劲力”在手部爆炸，而不是用全身去承受化解，就不至于使身体的整体架势平衡被打破。
卡林并不惊讶，只是眯着眼，将那一刻奥米身上的魔力变化记在心里。
奥米已经预感不妙，背部拱动，四只化生蛊附【痴缠稚指】带着蛛丝飞射而出，抓在场馆天花板密布的巨型蛛网上，牵拉着奥米腾空后退，身躯一转，以飞天的姿态向着卡林轮番挥舞斩击。
又有第五只痴缠稚指爬到奥米的断臂上，断臂创口转瞬间就已经粗糙愈合，痴缠稚指就攀附在断口上，射出蛛丝将炸飞的长刀又从天花板上拽了回来，直接顶替了被炸碎的手掌，用自己的跳蛛节肢握刀继续挥斩。
“学弟，对武者来说，这手臂多多益善！”
奥米摆正心态，蛛灵复眼全力运转，蛛网在它的眼中展开，布满卡林周身，形如一团乱麻，又转眼抽丝剥茧，化为一道悬命之线。
奥米将所有空闲的手手尽数握在一柄长刀刀柄上，自上方天降而下，朝着那道悬命之线挥出全力的斩击！
如果被这一刀结实砍中，即便是龙裔结实的肉体，也会瞬间一刀两断。
“可是学长，手中拿着的刀剑可不是越多就越好。”卡林咧开嘴巴，露出满嘴锋利龙牙。
这条所谓的悬命之线，也不过是卡林的骗术罢了。
与忒娜朝夕并肩，他早已通过天命之轮的共感将蜘蛛感应和悬命切的基本机理洞悉。
他在自己体表覆盖了一层独立的魔力层，模拟出完全虚假的魔力流转，以及虚假的破绽，也就是那道诱使奥米挥动斩击的悬命之线。
奥米完全错判了卡林的行动轨迹，被他轻易错身避开锋芒，甩手一记弹指，敲击在刀锋侧面，苦僧牛、花冠鹿龙与虎背龙三重血脉混合的龙之力贯彻其中，在锋面上激起响彻场馆的镝鸣，以折断一片指甲的代价，将奥米的斩击完全打偏！
如若奥米要与卡林探讨什么所谓的武学，那卡林的武学理念就是“兵不厌诈”。
用天马行空的虚实变化和佯攻暗算，蛊惑死灵虫那僵化死板的脑子，就是他八年以来斗争至今的生存经验。
四只爬行在天花板蛛网的痴缠稚指收紧立即蛛丝，试图将奥米拉向远处，但卡林始终跟上脚步保持距离，还是拥有足足一秒的时间，将螳刃公高高举起。
挥刀落空、又被痴缠稚指吊着悬空的奥米，此刻只能像脚不着地的牵线木偶，被蛛丝牵拉着在空中仓促调整姿态，想要去挡卡林的劈砍。
然而卡林双手握刀高举过头，又顺势别到肩后，劈砍转瞬变为了直刺的架势，向前全力一挺，螳刃公便化作一抹流光，突刺到奥米胸前！
奥米只来得及将距离最近的短刀架在胸前，竟堪堪挡住这一记突刺。
但它的选择又错了。
如果它用胸口去硬接，仗着寄生者的顽强体质将这刀吃下，反倒还有机会拉开距离。
然而卡林故意将刀口靠近它那持着短刀的手臂，将是为了趁着奥米来不及反应、吸引它仓促选择招架。
勉力运转的魔力满是破绽，卡林拧腕一转，螳刃公便将短刀完美振开，引爆了奥米的那一条手臂。
旋镖星蜂恰到好处地出现，将痴缠稚指的蛛丝切断，让奥米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头坠地。
奥米为了“壮士断腕”，将振刀的冲击局限在手臂，还在下意识调整魔力，全身魔力的流动变化此刻便都落在了卡林眼里，与他此前记忆下来的魔力变化一一印证规律，最后延伸成了通往未来的轨迹。
卡林没有蜘蛛感应，但他此刻已经看到了对方身上的那一道死线。
螳刃公发出喜悦的亢鸣，毫无犹豫地扎入奥米的胸膛，准确洞穿了奥米的虫苞，暴躁的雷霆瞬间将奥米的胸腔炸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