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界碑
“申指挥使，我行得正，坐得直，还有‘四品道台’的官身。你要审问我，禀过天子再来我跟前。这是我们白驼会的家务，请你专心你要做的正事吧。”
申雪的“判官”只能在对方触犯刑律之后发动，否则只有杀威棍级别的骚扰。有金刚芭比之身的李延香真想先揍这女人一拳解气。
不过，为了白驼会，她忍了。接下来，还要和这个女人一道杀山主呐。
“申指挥使，我担保我姐姐绝对不会向妖怪启衅。”
顾轶立刻护在李延香身前，当然也顺便把李延香几乎按耐不住的拳头与申雪隔离开。
哪怕帮亲不帮理，他也要站李延香。
更何况，顾轶又思量了一番：
李延香之前，万家魁掌握着白驼会大同总柜的实权。
山主乱起，的确成了李延香踢走万家魁，掌握总柜的契机。作为大股东，她也有出入白驼会各处，删减档案记录的权限。
但唤醒山主绝不会是李延香的计划，没有顾轶这个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因素，她连万家魁都轰不走，更无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没有顾轶，山主乱起，只会损伤李延香的利益。
——李延香绝对不会砸碎碑体。
“抱歉，李大股东。是我的老脾性了。遇到谁都疑神疑鬼。”
申雪放过了李延香，但她的目光却又转向了赵普全那边。
所有营地的人在休整之际也保持着最大的警戒，毕竟他们的足下就栖息着四道体妖王。申雪和李延香起了争执，声音一高，赵普全和俞新峰都醒转过来。
正好，申雪的厉喝也到了，
“那么，赵普全长老，天伤星的碑是你破坏的吗？——还是说，是你指示你的同党破坏的呢？”
她的老脾性是屡教不改，她的“真实眼”仍旧开着。
——顾轶心里一凛。
乍听上去，申雪对赵普全的怀疑比怀疑李延香还要离谱。
赵普全始终维护着圣火教的利益。山主觉醒，圣火教徒失业，比白驼会的股东和掌柜更难过日子。对赵普全也完全没有好处。
可申雪在静室的秘密审问，已经确认了赵普全是一个隐藏在圣火教的明教徒，他有大大的搞事动机。
而顾轶也完全警醒过来：没有百足山主乱起，就没有圣火教徒骚动，就没有原主去火神庙和他们会晤，更不会有顾轶来到这个世界的魂穿！
并且，仔细想来，山主乱起的时间点是如此的巧妙，恰好在天伤星携带商会精锐远去漠北，大同城内高手匮乏之际。
如果碑体的破损就能唤醒山主，那么，山主乱起的时间点就是可以被知情者精确操控的。
——不是天伤星走了，山主恰好出现；而是只有天伤星走了，山主才会出现！
顾轶的眼睛移向赵普全。
“血口喷人！
我虽然当了白驼会几十年的大掌柜，这块碑也是我头一遭知道！
——这条大蜈蚣害得我们圣火教衣食无着，我是昧了良心，要做那样的缺德事？！
你说我有同党，我如果有同党，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孤老边镇的田地！”
赵普全跳脚道。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梦中被申雪一览无余地审问了一遍。
这个明教长老，孤身一人，在边镇藏匿数十年，全是申雪确认的事实。
现在申雪的“真实眼”里，赵普全也自证了没有同党，没有毁碑的清白。
此处没有嫌犯，那么，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团只会越来越大。
眼看讨伐山主在即，横插进来这一档事，一下子众人有些无所适从。
“赵老，我替锦衣卫的大人们向你赔罪。没有您老在，我们绝对无法讨伐山主成功。”
顾轶赶忙去安抚赵普全。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天伤星’不是说要留山主一线生机嘛！——你这个‘天伤星’的弟子要违抗师命吗！”
赵普全愤恼地指向那块碎碑。
——顾轶是修炼五毒神掌的游侠，尽管顾轶从来没有见过天伤星的面，在场所有人都认定他是天下第一游侠的弟子。
“家父顾一贯也没有苟同我师尊的意见——既然两边并不一致，就只有我根据现在的情势判断。
——兴师动众，都来到了这里，我们只有走到底，没有打道回府之理。
妖怪的血债已经欠下，我们不可能还清；
白驼山的利益在前，白驼会和圣火教的朋友也不会答应我们后撤；
而两位锦衣卫的上官也只交代了你们讨伐妖怪，可不是为妖怪求饶。
战吧！
战完了，我们再去查碎碑之人。”
顾轶斩钉截铁道。
赵普全的怒气平息了下来，向顾轶竖了一个大拇指，
“好，有你这句，我死也不怕。”
“战！”
李延香和俞新峰也跟着喝起来——在他们的记忆里，创立以来白驼会无往而不利，从来没有失败过。
“战吧。”
锦衣卫申雪也只好道。这里反正也找不到碎碑之人的线索。而她的责任只在人间，人和妖的战争属于天道，天上的众神才能判断曲直。
“战吧——战吧——不是山主灭亡，就是你们灭亡！”
一个如同擂鼓般低沉的声音也从竖井的深处响起，回荡到营地上方，响应着人类的吵闹。
竖井之下，亮起了二只森然的金目，紫色的毒雾从竖井深处弥漫上升。
山主来了。
“灭亡吧！”
赵普全手执木匣手柄，迎着那紫色毒雾，向竖井深处一跃而下。那三道体蜈蚣钻地机也顺着竖井随之爬下。
顾轶喝令火鸦跟进。
浮游的众鸦照彻了竖井下方。
紫雾萦绕赵普全，紫雾也萦绕整个妖窟。这里到处发紫。
没有装备，哪怕道体者也要当即死亡，可白驼会的防毒面具直接屏蔽了这个四道体妖王的一大异能。这也许是天伤星当年与妖王一战得来的宝贵教训吧。
赵普全攀在钻地机上，与山主相撞在一起。
山主的装甲一震，身躯却纹丝未动。那钻地机上已经遍是裂纹，忽地山主张开口器一叼，便把那三道体蜈蚣怪的整个头节衔住，像鸟啄虫子一般，将这钻地机连带挂上面的赵普全一并拖了下去。
“冲！”
顾轶不能坐看战友战损，也跳了下去。
这趟他携带了白驼镖师的制式装备，一旋腰间转筒，两道钢索像风筝线似地从筒里飞出，锚定在竖井上。
迎着毒雾，戴鸟嘴面具的顾轶拔出了双刀，是赵普全这几天用三道体蝎妖一尾为他新锻造。原主是双利手，顾轶也可以左右同时舞刀。顾轶的五毒神掌升级成五毒神刀，又升级到五毒双刀了。
其余四人也靠着腰间转筒放线吊下竖井。
妖窟在他们的视线里逐渐开阔。
三十丈长的山主栖身在一座光华灿烂的宝山之中。山主的十段体节点缀着无数金刚宝石，就像星辰一般璀璨。不知多少岁月，它以宝山神铁为食，躯壳也逐渐替换为世间罕有的神兵。
“咔吧，咔吧。”
山主把钻地机含在口器里，不断地咀嚼，犹如吃麻花一样，一段段肢解蜈蚣怪的躯壳。
精锐小队的一大兵器一出阵就毁了。
当钻地机的头节被山主粉碎之后，赵普全控制躯壳的灵枢也随之粉碎，那木匣手柄实际也无用了。他已经跃下钻地机，从背囊取出一柄连珠火枪，朝山主靠尾部的体节奔跑过去。
“排泄口。大家去排泄口。”
顾轶也嚷叫起来。
——炼丹师欧阳情指出过，那是山主最脆弱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