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那一脚
丘处机向众人告辞，回终南山禀报马钰八月十五嘉兴烟雨楼约会之事，传讯其余诸子。洪七公将郭靖带至后园，传授降龙十八掌余下三掌。
不多时，郭靖一人来至正堂，道：“洪师父不喜别离之景，已先走了。”
鲁有脚等丐帮人众素知洪七公性子，闻言虽遗憾未能相送帮主，但也并不十分在意。
柯镇恶道：“靖儿，你此去桃花岛，乃是提亲，独自一人未免失礼，还是由师父们与你同行吧。”
曲归不禁一惊，道：“万万不可，在下师祖性格不同常人，不拘礼法，郭兄一人前去才好，倘若六位大侠同去，恐要弄巧成拙。”
柯镇恶闻言只有作罢，又对郭靖一番叮嘱，遂与其余四怪、鲁有脚等人一同送他与曲归出城。
出城数里，郭靖朝江南六怪跪倒，磕了三个响头，嘴唇动了动，似要说话，却终未说出。
韩小莹上前握住他手，道：“靖儿，你生性老实，那位黄姑娘却是个机灵古怪的主。”
“素闻黄岛主为人乖僻，此去桃花岛若受为难，切莫放在心上。若他不允亲事，那也由他，以你的武功品性，何患无妻？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郭靖摇一摇头：“七师父，我此生非蓉儿不娶，蓉儿亦非我不嫁的，您不必担心。”
看着郭靖一脸倔强，韩小莹心中叹一口气，揉了揉他的脸，没再多说什么。
朱聪瞧着他二人模样，忽然凑到曲归身侧，小声道：“曲少侠，江南七怪只这一个传人，请你多多照料。”
黄药师于江湖上号称“东邪”，行事自邪气无比，江南六怪听惯了他的名号，再兼他门下出了黑风双煞这样的弟子，各人早视他为天下罕见之魔头。
郭靖爱黄蓉入骨，他们无可奈何，此去桃花岛，众人既不能同行，便只有托曲归这个桃花岛的自家人看护一二了。
曲归微笑道：“朱二侠放心，桃花岛上定无凶险。”
朱聪点点头，不再多言。
郭靖已上了小红马，曲归朝众人一抱拳，也翻身上马，二人打马而去，尘土飞扬，不一会儿即在众人眼中消失。
曲、郭二人自离了管城，白日赶路，夜晚住店，这一日来至舟山，雇一海船，开往桃花岛。
曲归知道海边之人畏桃花岛有如蛇蝎，相戒不敢近岛四十里以内，如说出桃花岛的名字，任凭出多少金钱，也无海船渔船敢去。
是以雇船时绝口不提桃花岛三字，到了海上却逼船夫向桃花岛方向行驶。
那船夫初时不从，曲归手掌斜挥，掌劲到处，“喀喇喇”一声响，船舱门板应声而断，船夫登时吓得面无血色，不敢再有丝毫忤逆。
郭靖心觉这般逼迫他人不是正道所为，小声向曲归说了，曲归道：“咱们保他无恙，再多给些银子，他自己也没意见的。”
郭靖不再言语，只心中仍觉不妥。
待船近岛，夕阳已落，天地间虽未彻底被夜色笼罩，亦差之不远。
曲、郭二人跃上岸去，小红马跟着跃上。船夫素闻桃花岛主杀人不眨眼，尤喜挖人心肺，一见二人上岸，急忙把舵回船，远远驶开。
曲归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运劲一掷，恰好落在船头。
船夫没想到还能有此重赏，喜出望外，高声答谢，海船驶离之势却未有丝毫停顿。
曲、郭二人转而向岛，入眼所见尽是桃树。
曲归知眼前桃林乃按奇门遁甲排列，变化无穷，不敢冒进。正踌躇间，桃林中走出一人，身穿青色直缀，头戴方巾，正是黄药师。
黄药师初现身时尚在百步之外，曲、郭上前相迎，未走几步，他便已至近前，姿态轻松写意，与寻常走路一般无二。
曲、郭二人登时为他这手神妙之极的轻功折服。
曲归正待行礼，口称“师祖”，音未出口，黄药师手掌已搭上肩头。曲归只觉一股热气自肩上涌入体内，霎时间全身酸麻，大骇之下张口欲呼，已然叫不出声。
另一边郭靖拜倒行礼，道：“弟子郭靖见过黄岛主。”
黄药师不言不语，抓着曲归肩膀将他提起，转身走入桃林，郭靖急忙跟上。
甫入林中，黄药师脚步陡然加快，郭靖一惊之下，步伐跟着加快。
但黄药师的轻功又岂是他所能及，手中虽提着一人，亦只在顷刻间就将他远远落下。接着在林中东拐西转，郭靖不识道路，再也追他不上。
甩开了郭靖，黄药师兀自脚步不停，待出了桃林，方将曲归放落于地，道：“我要你来桃花岛，可没让你另带旁人。”
曲归先行过礼，遂道：“这小子可不是外人，他是咱们桃花岛日后的女婿。”
“混账！”
黄药师闻言怒上心头，骂声中左掌斜掠，朝曲归右颊打了过去。
曲归下意识缩头伸臂，“砰”的一下，竟将黄药师一掌挡了下来。
曲归诧异之后登即醒悟，原来黄药师这一掌未运内力，乃是要试自己功夫。
黄药师见他发呆，轻喝一声：“竟敢走神么？”
声音未落，右掌已出，仍是要打曲归的脸颊。
曲归左掌斜上，自内而外划个半圆，将黄药师手掌格在外门，同时右足迈出，摇摇晃晃，向黄药师怀中冲去。
这一招守中带攻，只要贴近黄药师身子，立时有厉害杀招紧随而至。
与人过招自不能只守不攻，黄药师既要试招，曲归便也毫不客气，出手绝没半分情面。
黄药师见曲归竟敢抢攻，眼睛一亮，喝道：“好小子！”
随即一脚踢出，踹向曲归胸腹。
这一脚亦与前面两掌一般，速度不快不慢，恰好让曲归能看得清。
但看得愈清，曲归却愈发惊奇，只因这一脚虽不如何快，他却偏偏躲避不开。
他明明已躲避开了，这一脚却仍落在了他的身上，仍踹在了他的腹部，连部位都未与黄药师出脚之时心中所想有丝毫偏差。
这一脚的来势分明已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曲归坐在地上，呆呆出神，心中所想只是那一脚，那已被他躲开，还是踹在他身上的一脚。
黄药师见他这副模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也不说话，又走入桃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