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一、天文

【题解】

本节分为六段，主要包含以下四个方面的内容：

1．介绍了天地的形成与一些天文常识。认为天是由轻清之气构成的，地是由重浊之气构成的。天空中有日月五星，天地间有风云雷电、雨雪彩虹。

2．讲述了与天文相关的诸多神话传说，如天上有雷神、雪神、风神等，掌管着打雷、下雪、刮风之事；月宫中有嫦娥（cháng'é），商朝大臣傅说（yuè）死后成为星神。

3．介绍了与天文相关的众多词、成语和典故，如“七政”“玄穹（qióng）”“披星戴月”“蜀犬吠（fèi）日”“杞（qǐ）人忧天”“夸父追日”等，它们是本节的重点所在。

4．认为人类的活动与天文现象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如孔子写成《春秋》《孝经》后，天上有赤虹下降，并化成了黄玉；东海孝妇含冤而死，当地竟整整三年不下雨；战国时的邹衍（yǎn）被诬入狱，六月天竟然下起了霜；等等。这些当然均属传说故事，反映了人们的一种迷信观念。

1.1 混沌（hùndùn）①初开，乾坤②始奠③。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④者为地。日月五星⑤，谓⑥之七政⑦；天地与人，谓之三才⑧。日为众阳⑨之宗⑩，月乃⑪太阴⑫之象⑬。虹⑭名（dìdōng）⑮，乃天地之淫气⑯；月里蟾蜍（chánchú）⑰，是月魄⑱之精光⑲。

【注释】

①混沌：我国古代传说中指天地未分之前模糊一团的状态。②乾坤：《周易》中的两个卦（guà）名，乾代表天，坤代表地。③奠：定；建立。④凝：凝结。⑤五星：指金、木、水、火、土五颗行星。⑥谓：称；叫作。⑦七政：古代天文学术语，说法不一，这里指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⑧三才：三种能力最大的东西，即天、地和人。古人认为，宇宙之中，天能覆盖万物，地能承载万物，人是万物之灵，所以称之为三才。⑨阳：我国古代哲学指存在于宇宙间所有事物中的两大对立面之一（另一面是“阴”）。如面向太阳、炎热、男子等都属阳。⑩宗：指某一类事物中的为首者。⑪乃：是。⑫太阴：纯阴。阴是指存在于宇宙间所有事物中的两大对立面之一（另一面是“阳”），如背阳光的地方、寒冷、女子等都属阴。⑬象：形象。⑭虹：天空中出现的圆弧状彩色光带，也叫彩虹。⑮：虹的别称。⑯淫气：淫邪不正之气。⑰蟾蜍：一种两栖动物，体形像蛙而大，多呈黑绿色，身体表面长有许多疙瘩（gēdɑ），内有毒腺（xiàn）。俗称癞蛤蟆（làihámɑ）。⑱月魄：泛指月亮。⑲精光：光辉。

【译文】

混沌状态刚结束的时候，天和地开始形成。其中轻而清的气向上飘浮成为天，重而浊的气向下凝结成为地。日、月加上金、木、水、火、土五星，称为七政；天、地与人，称为三才。太阳是众多阳性物质的宗主，月亮是纯阴的形象。虹的别名是，属于天地间的淫邪不正之气；月中的蟾蜍，是月亮的光辉。

1.2 风欲起而石燕①飞，天将雨而商羊②舞。旋风名为羊角③，闪电号曰雷鞭④。青女⑤乃霜之神，素娥（é）⑥即月之号⑦。雷部⑧至捷⑨之鬼曰律令⑩，雷部推车之女曰阿香⑪。云师⑫系是丰隆⑬，雪神乃是滕六⑭。欻（xū）火⑮、谢仙⑯，俱⑰掌⑱雷火⑲；飞廉⑳、箕（jī）伯㉑，悉㉒是风神。列缺㉓乃电之神，望舒㉔是月之御㉕。

【注释】

①石燕：零陵山中一种形状像燕子的石头，传说风雨将要来临时会群起而飞，风雨结束后又变为石头。②商羊：传说中的鸟名。只有一足，天将下雨时，它便会屈起一足跳舞。③羊角：盘旋上升的风，因形状像羊角，故称。④雷鞭：雷的鞭子，指闪电，因闪电的形状像鞭子，故名。⑤青女：神话中掌管霜雪之神。⑥素娥：即嫦（cháng）娥，神话中由人间飞入月宫的仙女。传说是后羿（yì）的妻子，因偷吃不死之药而成仙。因月亮发出白光，所以称为素娥。素：白色。⑦号：名称。⑧雷部：主管打雷的部门。⑨捷：快；迅速。⑩律令：道教称迅捷善走的神。⑪阿香：传说中推雷车的女子。⑫云师：传说中的云神。⑬丰隆：传说中云神的名字。⑭滕六：传说中雪神的名字。⑮欻火：传说中的雷部之神。⑯谢仙：传说中的雷部之神。⑰俱：都。⑱掌：主管。⑲雷火：雷鸣和电闪。⑳飞廉：传说中一种能招致大风的神鸟。㉑箕伯：传说中的风神。㉒悉：全；都。㉓列缺：传说中的闪电之神。㉔望舒：传说中为月驾车之神。㉕御：驾驭车马。

【译文】

将要刮风时石燕会群起而飞，天将下雨时商羊会出来舞蹈。旋风被称为羊角，闪电又叫雷鞭。青女是霜神，素娥是月亮的名称。主管打雷的部门中最快捷的鬼叫律令，该部门中负责推车的女子叫阿香。云神名叫丰隆，雪神名叫滕六。欻火、谢仙，都是掌管雷鸣和电闪的神；飞廉、箕伯，都是风神。列缺是闪电之神，望舒是为月亮驾车之神。

1.3 甘霖（lín）、甘澍（shù）①，俱②指时雨③；玄穹（qióng）④、彼苍⑤，悉⑥称上天。雪花飞六出⑦，先兆⑧丰年；日上已三竿⑨，乃⑩云⑪时晏⑫。蜀犬吠（fèi）日⑬，比⑭人所见甚⑮稀；吴牛喘月⑯，笑人畏惧过甚⑰。望切⑱者，若⑲云霓（ní）⑳之望；恩深者，如雨露之恩。参（shēn）商㉑二星，其出没不相见；牛女㉒两宿（xiù）㉓，惟㉔七夕㉕一相逢。

【注释】

①甘霖、甘澍：久旱以后所下的雨。霖：连下几天的大雨。澍：及时的雨。②俱：都。③时雨：及时雨；适时而下的雨。④玄穹：天的代称。玄：黑色。穹：天空。⑤彼苍：天的代称。⑥悉：全；都。⑦六出：雪的别称。雪花有六个角，故称。⑧兆：预示。⑨三竿：指三根竹竿那样高。⑩乃：于是；就。⑪云：说。⑫晏：晚；迟。⑬蜀犬吠日：蜀地的狗看见太阳就狂叫不止，比喻少见多怪。⑭比：比喻。⑮甚：很。⑯吴牛喘月：吴地的水牛见到月亮就吓得喘气，比喻因心中有疑而害怕。⑰过甚：过分。⑱切：急迫。⑲若：像。⑳云霓：云和虹。霓：一种与虹相似的彩色光环，也叫副虹。㉑参商：参和商都属二十八宿之一，但两者相距甚远，商在东，参在西，商出参没，参出商没，永远不会在天空中同时出现。㉒牛女：牛郎星和织女星，两星隔银河相对。据神话传说，织女是天帝的孙女，长年织造云锦，自从嫁给河西牛郎后就不再纺织。天帝责令两人分离，每年只准七夕在天河上相会一次。㉓宿：我国古代天文学指天上某些星的集合体。㉔惟：只。㉕七夕：农历七月初七的晚上。传说天上的牛郎织女每年在七夕相会。

【译文】

甘霖、甘澍，都是指及时雨；玄穹、彼苍，指的都是天。六个角的雪花飘飞而下，预示着丰收之年；太阳升起已有三根竹竿那样高，是说时间已经不早了。“蜀犬吠日”即蜀地的狗看见太阳就狂叫不止，比喻一个人见识过的事情很少；“吴牛喘月”即吴地的水牛见到月亮就吓得直喘气，用来嘲笑人过于害怕。迫切地盼望，就像大旱时盼望云和虹一样；恩情深厚，就像雨露滋润万物一样。参和商二星，一出一没，永远不会在天空中同时出现；牵牛星和织女星，每年只有在农历七月初七的晚上相遇。

1.4 后羿（yì）①妻，奔月宫而为嫦娥（cháng'é）②；傅说（yuè）③死，其精神托于箕（jī）④尾⑤。披星戴月⑥，谓早夜之奔驰；沐雨栉（zhì）风⑦，谓风尘⑧之劳苦。事非有意，譬（pì）如云出无心；恩可遍施，乃⑨曰⑩阳春有脚⑪。馈（kuì）⑫物致敬⑬，曰敢⑭效⑮献曝（pù）⑯之忱（chén）⑰；托人转移⑱，曰全赖⑲回天之力⑳。感㉑救死之恩，曰再造㉒；诵㉓再生㉔之德，曰二天㉕。

【注释】

①后羿：传说是夏代有穷国的君主，擅长射箭。②嫦娥：见1.2注⑥。③傅说：商王武丁的大臣，相传原是傅岩地方从事版筑的奴隶。④箕：二十八宿（xiù）之一，东方苍龙七宿之末宿。⑤尾：二十八宿之一。⑥披星戴月：身披星光，头顶月亮，形容早出晚归地辛勤劳动或昼夜赶路。⑦沐雨栉风：用雨洗发，用风梳头，形容奔波劳碌（lù），不避风雨。沐：洗头发。栉：梳头发。⑧风尘：风吹起的尘土，比喻旅途的艰辛。⑨乃：于是；就。⑩曰：称；叫作。⑪阳春有脚：有脚的春天，比喻人像春天一样惠及万物。阳春：春天。⑫馈：赠送。⑬致敬：向人表示敬意。⑭敢：谦辞，相当于“冒昧”。⑮效：献出。⑯献曝：献上晒太阳的暖和滋味。谦辞，表示所献的东西菲（fěi）薄、浅陋。⑰忱：情意。⑱转移：改变。⑲赖：依靠。⑳回天之力：扭转很难挽回的局面的力量。㉑感：感谢。㉒再造：重新给予生命，多用来表示对重大恩惠的感激。㉓诵：颂扬；称道。㉔再生：死而复生。㉕二天：两个天，对庇护者的感恩之辞。

【译文】

后羿的妻子飞奔到月宫，称为嫦娥；傅说死后，他的精神永远托于箕、尾二宿之间。“披星戴月”即身披星光，头顶月亮，说的是早出晚归地辛勤劳动或赶路；“沐雨栉风”即用雨洗发，用风梳头，说的是旅途中的辛苦。并非有意去做某件事情，就好比没有心而飘浮的云彩；普遍地给予恩惠，就说仿佛有脚的春天一样给人带来温暖。赠送物品给别人以表示敬意，就说“敢效献曝之忱”即冒昧地献上菲薄的情意；托别人扭转局势，就说“全赖回天之力”即全靠改变天命的巨力。感谢他人的救命之恩，就说“再造”即重新给予自己生命；颂扬对方使自己死而复生的恩德，就说“二天”即仿佛有两重天在庇护自己。

1.5 势易尽者若冰山，事相悬①者如天壤②。晨星③谓④贤人⑤寥落⑥，雷同⑦谓言语相符⑧。心多过虑⑨，何异⑩杞（qǐ）人忧天⑪；事不量力⑫，不殊⑬夸父追日⑭。如夏日之可畏，是⑮谓赵盾⑯；如冬日之可爱，是谓赵衰（cuī）⑰。齐妇⑱含冤，三年不雨；邹衍（yǎn）⑲下狱，六月飞霜。父仇不共戴天⑳，子道㉑须当爱日㉒。

【注释】

①悬：距离远；差别大。②天壤：天和地，比喻差别极大。③晨星：清晨稀疏的星。④谓：意思指；说的是。⑤贤人：有品德或才能的人。⑥寥落：稀疏；稀少。⑦雷同：随声附和。⑧符：相同。⑨过虑：忧虑不必忧虑的事。⑩何异：表示没有两样。⑪杞人忧天：杞国有个人担忧天塌下来，比喻不必要的担心和忧虑。⑫事不量力：做事情不能正确估计自己的力量或能力。⑬殊：不同。⑭夸父追日：夸父追赶太阳，比喻人干事情时不自量力。⑮是：此；这。⑯赵盾：即赵宣子，赵衰之子，春秋时曾任晋国执政。⑰赵衰：字子余，曾随晋公子重耳（即晋文公）在外流亡十九年，后助晋文公创建霸业。⑱齐妇：指汉代齐地的孝妇窦（dòu）氏，因被人诬陷杀死自己的婆婆而被当地太守处死。⑲邹衍：战国时齐国人，阴阳家的代表人物。传说曾被诬陷，关进了监狱。⑳不共戴天：指誓与仇敌不在同一个天底下共存，比喻有极深的仇恨。㉑子道：作为儿子应当遵循的道理。㉒爱日：儿子珍惜供养父母的时日。爱：爱惜；珍惜。

【译文】

容易消亡的势力，就像冰山一样，遇到太阳就化掉；差别大的事物，就像天和地一样相距遥远。“晨星”即清晨稀疏的星星，指的是有才德的人十分稀少；“雷同”即随声附和，指的是说出的话一模一样。心里过多地忧虑不必忧虑的事情，与“杞人忧天”即杞国人担忧天塌下来没有两样；做事情不能正确地估计自己的力量，与“夸父追日”即夸父企图追上太阳没有什么不同。像夏天的太阳一样令人敬畏，这说的是赵盾；像冬天的太阳一样令人感到可爱，这说的是赵衰。齐地的孝妇被官府冤杀，当地整整三年没有下雨；邹衍受到诬陷被关进监狱，酷热的六月竟然下起了霜。不能与杀父的仇人在同一个天底下共存，作为儿子应当珍惜供养父母的时日。

1.6 盛世黎民①，嬉（xī）游②于光天化日③之下；太平天子④，上召⑤夫⑥景星庆云⑦之祥⑧。夏⑨时大禹⑩在位，上天雨（yù）⑪金；《春秋》⑫《孝经》⑬既成⑭，赤虹化玉⑮。箕（jī）好风⑯，毕好雨⑰，比⑱庶（shù）人⑲愿欲⑳不同；风从虎㉑，云从龙㉒，比君臣会合不偶㉓。雨旸（yáng）时若㉔，系是㉕休征㉖；天地交泰㉗，斯㉘称盛世。

【注释】

①黎民：百姓；民众。②嬉游：游乐。③光天化日：形容太平盛世。光天：阳光照耀的白天。化日：太平的日子。④天子：指帝王。古人认为他们的权力是上天赋予的，故称。⑤召：招引；导致。⑥夫：那；这。⑦景星庆云：古代以为祥瑞的事物或征兆。景星：指德星、瑞星。庆云：五色云；祥瑞之云。⑧祥：吉利。⑨夏：朝代名。约公元前2070—前1600年，传说由禹（一说启）建立。⑩大禹：古代部落联盟领袖，夏朝君主启的父亲，传说曾治服洪水。⑪雨：下（雨、雪等）。⑫《春秋》：我国古代的编年体史书，记述鲁国的历史。相传经过孔子的修订。⑬《孝经》：儒家经典之一，集中论述孝的思想。通常认为是孔门后学所作。⑭既成：已经完成；完成以后。⑮赤虹化玉：传说孔子完成《孝经》后，赤虹从天而降，化为黄玉。⑯箕好风：月亮经过箕星时会刮风。箕：二十八宿（xiù）之一。⑰毕好雨：月亮离开毕星时会下雨。毕：二十八宿之一。⑱比：比喻。⑲庶人：平民；百姓。⑳愿欲：志愿，欲念。㉑风从虎：风总是跟随着虎。㉒云从龙：云总是伴随着龙。㉓不偶：不是偶然。㉔雨旸时若：下雨和晴天，四时和顺。旸：晴。若：顺；顺从。㉕系是：是；乃是。㉖休征：吉祥的征兆。休：吉利；欢乐。征：征兆。㉗天地交泰：《周易》中的《泰》卦（guà）上地下天，象征阴阳之气相交，万物通泰。㉘斯：这；这个。

【译文】

盛世时期的百姓，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尽情游乐；天下太平时的帝王，能招致德星和五彩祥云的出现。夏朝的大禹在位时，天上下起了金雨；《春秋》《孝经》两本书完成以后，赤色的虹从天而降，化为黄玉。月亮经过箕星时会刮风，月亮离开毕星时会下雨，比喻百姓的愿望各不相同；风总是跟随着虎，云总是伴随着龙，比喻君臣之间合作融洽不是偶然的事。或下雨，或天晴，四时和顺，这是吉祥的征兆；天地阴阳之气相交，万物通泰，这才称得上是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