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停止思考
灰色的光,在奔行在最前方的女佣兵身侧,一闪即逝。
下一瞬。紧随其后的两位有着各自人生、各自精彩的佣兵,就也猛地感觉到从身边划过了一丝阴冷。
但这些都只是一瞬而已。
当一切重新回归于沉寂……
不再有声音,更不再有寂寞或悲哀之后——
这一切,便开始从最前面的女佣兵开始。三位强大的雇佣兵各自从身体里爆开来一片凄凉的血雾——再一停,所有应该消失的东西,就全都消散在了这片灰蒙蒙的空气中,与她们被中断了的生命一起,黯然消逝……
瞬间击杀。
这便是露希雅最喜欢看的那类漫画中,最常出现的剧情。
何为战斗?
何为厮杀?
一切都只会发生在一瞬间。也正是——这无比凄凉诡异的一瞬间。
爱丽巴洛雅是最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人。
比自己的妹妹更早,比露希雅更早,甚至比从始至终都密切关注着演奏家行动的孟宁,还更加地提前。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作为一名战士,还是作为一个资本家,甚或是作为一个谋略家——爱丽巴洛雅都称得上是整个女尊世界中的最杰出人士之一。除了身材较为瘦小,脾气较为急躁善变而外,她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度过了自己的前半生,无论在恋爱还是工作,阴谋还是战斗方面,都从未像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妹妹一样,惹出过各种岔子。
而在此刻。
她的第一直觉就是保护妹妹。
于是,她纵身向卡斯妲萝丝的身后一扑,还试图转身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以强韧的盾牌护住两姊妹。
“「水波汹涌」!”
她成功了。
坚韧无比的水盾,能够削弱从任何方向攻过来的任何伤害。
尽管这同样会导致爱丽巴洛雅主动打出的攻击遭到削弱。但将其作为保命用的手段,在这世上可谓是无出其右。
然而——
就像是用菜刀,突然切开新鲜的豆腐一般,演奏家只一闪,便割裂了爱丽巴洛雅制造出的水盾。
水盾无声破裂。
可即便如此,爱丽巴洛雅也还是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她近乎于疯癫的,猛然跃起还转身狠踹出一脚,企图踩中敌人的身体作为借力,让自己与妹妹弹向远处。
她……
做到了!
足尖似乎点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手臂,也的确在裹挟着妹妹一起向远处飞去。
“……”
下一秒。
她就只看到演奏家的身形,驻足在了自己与妹妹刚才的站位处,丝毫不动。
啊。
原来是这样啊。
突然理解了这一切之后,心中就自然不会再有其他任何恐惧。
她能感觉到……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的胸腔和腹腔中,喷溅而出。
妹妹的衣服,甚至都正在被殷红的鲜血,染成并不那么美丽的深红色。
“快……跑、”
唯一的声音就只剩下了这个。
紧接着,便好似有一股气——某种从肺腔深处,那片仿佛已经不再有任何东西的地方,快速上涌的某种既像是液体、也像是气体的感觉,猛地涌上了大脑。
再而后……
爱丽巴洛雅眼中的世界,便消失了。
……
…………
粉发的少女,双手向前搭压着妹妹的肩膀。
胸膛被剖开、内脏被绞烂,最终从嘴巴喷出的少量鲜血,也飞溅在了卡斯妲萝丝的后颈处。留下了一片难看的鲜红之色。
这既是一种炙热,也像是一种冰冷。
“……”
卡斯妲萝丝没能理解这一切。
她的意识,乃至于她的整个大脑,都在这个瞬间坠入了完全的麻木和困窘。
某种滚烫的液体,焦灼着她的后背。
亦或是,这种感觉其实更接近于冰冷?
焦灼其实更接近于刺骨?
不知道。
不明白。
也完全没办法理解。
卡斯妲萝丝就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体向前躬、胸脯往前坠。
她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
但——
更确切的说,她其实知道。但她却不想知道,在自己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有身在前方不远处的蓝发女人奥莉薇娜,这时候微微张口,视线极呆滞、瞳孔也瞪得很大:
“可是,可、可是……”
“为什么?”
她在恐惧和迷茫的操纵下,不安地摇曳了一下身体:
“你疯了吗?你……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她不是普通人,她甚至不是咱们这种把命叼在嘴里的佣兵——她是那个家族的大小姐,她是她们的人!她们自己家的亲人!!”
“你疯了吗?你想和——”
话音未落。
演奏家已经与正在抓狂的奥莉薇娜,轻轻地擦肩而过:
「聒噪。」
它道。
演奏家从奥莉薇娜身边走过。就仿佛一阵风,轻盈地拂过了这个女人的身侧。
一切戛然而止。
奥莉薇娜的眸子中,原本还正在由那份蔚蓝色深处,透露出某种绝望而惊怒的恐惧。
但现在,对她而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只是一瞬,甚至连话都还没能说完,奥莉薇娜的头就已经从她的颈子上滑下去,坠下去,在最终毫无意义,更毫无价值的砸落在了残砖瓦砾之间。
哐咚——
接下来,才是她美艳的身体砰然倒地的过场。
“……”
就这样。
卡斯妲萝丝亲眼见证了,一个正在绝望大吼的女雇佣兵,在自己面前猝然身陨的全过程。
说是过程,但整个过场其实才不到三秒钟的时间。这三秒钟,甚至都来不及让沾染、黏着在她后背上的鲜血,从滚烫回归到常温……
“…………”
但她就只是平静。平静地站在这里,毫无声音。
她的脚趾紧紧地扣着鞋底,她的视线盯着前方的残砖烂瓦,甚至都不肯去硬性回避倒在那里的无头女尸。
她在想什么?
她什么都不敢想。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只是她的发色,正在因为少女此刻的毫无知觉、毫无想象、毫无愤怒、毫无憎恨、毫无仇恨、毫无意义,而迅速地从原本几近全黑的状态,退化回原来的那种粉色。
没错。
粉色——
就像是。
就像是,她的……
她不敢再想了。
现在。
她已经什么都不敢再继续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