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问答
从来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到安苏，让他能够试着谨慎。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快疯了，它用尽一切手段把主角赶到舞台上，让他没有准备地去表演。
安苏的这一次即兴发挥，让他站在了名为“真相”的门前。
门后可能是真相，也有可能是更大的骗局？安苏不准备管这么多了。
尽管不是出于勇气的角度，他选择推开门。
“才怪啊！”
呃呃呃呃呃，其实不推开门也挺好。
……
几分钟前异常的傲慢已经消退了，神智恢复正常的安苏现在满头大汗。
他眼前都在一阵一阵的发黑，走马灯虽然还断断续续但已经差不多通上电了，嗓子眼往下半根手指就是狂蹦的心脏。
“我就是不小心玩脱了一次，谁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跟窜稀一样一泻千里！”
昨天还在幼儿园玩泥巴呢，今天就见上世界总统了，这未免也太奇妙了。
安苏有苦不能言。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莽！
安苏把视线抬高，穹顶上刺目的灯光照得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王座上的身影静静仰坐，一如既往的傲慢，如同俯视整个图恩一样俯视着安苏。
安苏问：
“塞维尔是谁？”
“噗嗤……”图恩王又想发笑，他的嘴角抽搐几下，最后还没能完全憋回去，“你是会提问的。”
他双掌并拢，没有声音地鼓掌：“你问遍图恩的每一个选民，他们全部都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塞维尔·马林库斯，流淌着荣光血脉的至上传承者。
他是新生之柱，是属自大源的至高移涌，是众灵之先，是世界的宠儿——
数千年王国历中的唯一属灵者，最年轻的权能之主，图恩未来的无上人王——
一口气吐出这么多的词汇，图恩王像一个普通老人一样沉重喘息。
他的下一句话带上戏谑：
“同时也是，我的儿子。”
“……”
安苏又一次失败了，他承载不住图恩王炙热到灼伤灵性的目光，偏开了对视的眼睛。
“不过，我猜你想知道的，应该不是这一部分。”
【其实就是这部分……】
安苏张张嘴，还是没能开口。
图恩王对安苏目光的退避感到满意，他自顾自地继续道：
“谁都无法想到，他们无比尊重的，拥簇到最高位的未来之王，后来会成为……”
图恩王用最平淡的语气阐述：
“终焉会的最高先知，避光教的枢纽主教，秽民牧首，秽乱的幕后策划者，编织帷幕的篡火者，隐藏在王国阴影中最大的威胁，世界心脏处的恶疮，荣光下的不息梦魇——”
“终焉先知。”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底，但安苏还是被信息轰炸得头脑昏昏，眼前发黑。
搞半天，我真就是终极大boss？
还是从王子黑化变成的大BOSS？
哦豁，完蛋！
将安苏的无措尽收眼底，图恩王没有嘲讽，反倒是端正了神色。他静静看着眼前这个与塞维尔同样有着非人质感的男孩，等待他慢慢消化“真相”。
一旁的金枝官员趁着两人问答的间隙，悄悄抹去头上的细汗。他的脸上没有分毫惊讶，或许这一切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耀眼的灵能灯光也驱散不走安苏眉眼间的昏沉，图恩王在王座的阴影下仰坐着，看不出表情。
终于，安苏压制住心头的震撼：“塞维尔为什么会成为终焉先知？”
“……”
图恩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看着安苏，眼底透出浓厚到不可驱散的失望。
“为什么？哪有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理由，就跟他与生俱来的冷漠和自大一样，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在他眼里……比墙边的石子又重要多少？”
“哼……”图恩王冷笑，“你会去对路边的小花小草叙述自己准备倾覆王国的计划吗？”
“……”
安苏明显有点迷茫，他不自知地捏紧拳头，接连丢出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的问题：
“在王族的眼皮子底下，在荣光之证的灵能场范围内，他是怎么以王子的身份建立起终焉会和避光教这两个组织的……”
“他又是怎么组织起秽民的？这么多不同阵营的灵能者，他到底用了什么利益或者是理念作为支撑，能把这股足以撼动王国的力量集中到一起？”
“他……”
“够了。”
问话被打断了。
“年轻人不懂礼节啊……问题要一个一个问。”
图恩王看向安苏的眼神突然变了。
安苏：“怎么……了？”
图恩王，他眼底浓厚的兴致突然消解，像是被湿润的风吹走的雾——他看向安苏，眼中弥漫起淡漠，变得好像突然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淡淡道：
“塞维尔说，这个世界就将迎来终焉，
因为他站的足够高，他只要说，就有人信。
相信的人就成了秽民，一部分不完全疯的组成了终焉会，另一部分彻底疯了的成了避光者。”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还没等安苏追问，图恩王不耐烦地打断他：
“你相信他的话吗？”
“我……”安苏哑然。
“呵呵……”图恩王冷笑一声，带着莫名其妙的失望。
“一次，两次，三次。”
“……”
“十次，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每次都是一模一样。”他发出意义不明的低语，而且还在不断降低音调，“真是没完没了……”
他吊了吊眉：“滚吧。”
安苏懵在原地，完全不理解图恩王的喜怒无常。
“等等……”
又是不等安苏的回应，彻底失去了兴致的图恩王摆摆手，一道强横的灵能打开殿门，把少年随意丢了出去。
懵逼的安苏被殿外的守卫发现，一左一右两个小臂比安苏大腿都粗的大汉赶过来把他架住，准备带去监狱。
这时候，图恩王听不出起伏的声音从殿里幽幽传出：
“带他去政务厅，塞给银冕家的小姑娘当个助理吧。”
“身份就按金枝大姓的嫡系记录，随便给他挂个户，就叫弥赛亚·阿德勒。”
两侧的护卫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对着殿门的方向行礼，随即解除了对安苏的扣押动作，让他从不雅的姿势下脱身。
安苏也终于有时间梳理图恩王给出的海量信息。
首先，尽管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安苏还是没能想到——自己原身的来头大到这个地步。
那一系列顶在游戏角色状态栏里都嫌放不下的头衔，已经说明了塞维尔在图恩王国里无与伦比的地位，他甚至还是名正言顺的王子！未来板上钉钉的国之继承者！
这也更说不通了——一个未来的无上君王，既不缺乏天赋，也不缺乏条件的天选之人。环境高举他，众生赞美他，一切拥护他。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走上与王国、与众生背驰的道路，成为最大的邪教头头？
到底是什么风气如洪水猛兽，正在荼毒王国青年？
没有塞维尔的记忆，安苏压根做不到从无根的源头理解他的举动。
不过他清楚，这个世界绝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已经出了大问题的“死海”，只孤立着自己的空气墙，城街之间莫名的分化鸿沟，还有那场激化了一切变故的“秽乱”……
即使去除掉“塞维尔是个天生坏逼”这种傻缺选项，图恩的一切都还深陷在重叠纠缠的谜团里，简直就是个超低完成度的垃圾游戏。
【稍微考虑一下玩家的游玩体验啊！】
不过，安苏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面见图恩王本就是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自己非但活蹦乱跳地走出了理论上的敌方泉水，还白嫖了一堆现阶段就能用上的情报。
最主要的——即便图恩王似乎已经笃定自己和“塞维尔”存在联系，也没有过分为难，反而帮忙解了围。也就是说，安苏短期内能够获取到一个靠谱的开局身份，至少也能保证生命安全。
依靠金枝家嫡子的身份，自己也有更大的余地和更多的条件，可以进一步探索有关世界的谜团，以及塞维尔隐埋的秘密。
“突然就有编制了，好耶！”
肩头的负担减少了许多，绷紧的心弦也终于得到片刻放松。
此刻陷没在庆幸中的安苏还不知道，图恩王口中银冕家的小姑娘，对自己而言是多大的一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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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下达完命令的图恩王眯起眼睛看向金枝官员：
“给你们金枝家加个男丁，你没意见吧？”
“哪……哪敢啊陛下。”男人被吓得一阵哆嗦。
“如果。我再问你一次，就刚才同样的问题，你相信吗？”
“陛下不朽！”
同样的回答。
“哎……”
图恩王也发出似曾相识的叹息。
“弥赛亚。”
“弥赛亚……”他突然开始咀嚼着这个名字，“安苏，你倒是又给自己取了个古怪的名字。”
他喊的是“安苏”。
是安苏本人自来到王都之后，从没有说过哪怕一次的原名。
在扬升的系统里，“名”作为一个符号，其象征意义相当重要。“弥赛亚”取先知及指引之义，而“塞维尔”取拯救之义。
“这可都是命定的大救星啊，安苏，你就这么想拯救这个世界吗……”图恩王沉吟，最后无声。
“算了……”他叹息，“随你去吧。”
王抬头，看往金枝卿：
“教会那边，因赛克那个老东西顽固得很，只要是他决定的东西，就算是我也不好插手，估计你们也搞不定了。”
“因赛克不是想要王族来点有分量的声音吗……”他冷笑，“只好我亲自去一趟咯。”
“陛下——”金枝卿慌张开口，又立马被打断。
“即刻启程。”
图恩王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
感受着根须从自己身体的每个角落抽离，持续不断输送了数年的万素停止涌出，幽绿的光芒缓缓熄灭在王座的缝隙里。
自己……多久……没有离开这张王座了……
数年以前，王做了某个决定，从那时起便与那张高立的王座长久地共生，直至今日，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王国历载】
荣光1023年
伟大的马林库斯三世图恩王，于王宫内殿启程，前往教会与现任教皇因赛克会面。
双方于教会主礼厅相迎，同讨大祭。
历时两个时辰，图恩王离席，教皇相送。
宾主尽欢。
史称【君神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