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罪徒
【结束了吗?】
明明答应好了里奥的……
我要保护艾琳……
我要带领黑石挣脱命运的泥潭……
安苏啊……你那傲慢的,不可一世的生命也会迎来终点。那颗来自高等文明的,骄傲的心脏,此时此刻和那些原始劣等的生物一样,只要停下,就再也不会跳动了。
就这样结束了?
好冷啊……明明薪火就熄灭在自己身旁,为什么会这么冷……
“弥赛亚,你在吗?”安苏喃喃道,声音模糊而充满迷茫,“我好像,快死了。”
安苏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二……
好吧,心脏已经不跳了,毕竟血液早就全变成了蜡油,房瓣估计是被堵死了。
大概是过了几秒钟,安苏听到那一声平静的回应。
【我在。】
“真是的……到现在,你也一点都不感觉难过吗,弥赛亚。”安苏摇摇头,露出一个难看的苦笑,“你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人类。”
“我可不可以期待,你突然回心转意,把我救活,然后把外挂交到我手里。”
【没有什么外挂,你也不需要我的拯救。】
“这样吗……真是冷血无情呢,我还以为我俩关系处得不错了。”安苏觉得自己越来越迟钝,思维就快要停滞下来了,“在我死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吗,我逼事不干的系统大人。”
【……】
安苏自顾自地许愿:“我希望,你能帮我报仇,弄死这个蜡像,让他以最丑陋的方式死掉。”
“哈哈……我的愿望够直接吧。”安苏笑出了声,“你以为我会希望你做些什么,去帮助黑石?去解放街区?还是把我的死亡记录传回联邦?”
“我算是想明白了,安苏就是这样一个眼界狭隘,格局狭窄,见识浅薄,意志软弱,目的不明确,还小心眼,特别记仇的烂人。”
“能让仇人陪老子一起死翘翘,我就很满足啦!”安苏觉得自己没几个优点,有自知之明算一个,容易满足也算一个。
原来,快要死掉的时候,是这样的心情吗……
“死了,会去到哪里呢?会是电影院吗?”
安苏有些飘飘然了,他突然想要跳舞,所以他就开始跳舞。他挥起那些轻盈的,失去重量的肢节在雨中恣意舞蹈。蜡液像是从钟乳石上滴落的泉,一点点堆积在朝下的尖,他的灵性沿着颠倒的金字塔,向下垫高。
向下垫高,向内生长……
然后他道别:
“再见,弥赛亚。”
【再见,安苏。】
“哦对了,忘了跟你再见,柯基。记得保护好自己,想办法活下去。那个蜡像很尊敬你,他应该不会拿你怎么样。如果弥赛亚还是屁事不干放这个蜡像走了,那你就跟上去,他要能吃好喝的伺候你,那就把我忘了,然后换个地方生活。”
“听话,听话……”
安苏彻底融化,流到地上,然后就死了。
那股自我或许是沉入深海,又似升高没入迷雾,但无论是往下沉还是往上浮,都是去往比死亡更“深”的地方。
黑暗的更深处,寂静的更深处——还有什么要深过死亡呢。
他跌入一片纯白的光之海洋。
……
蜡像环视着四周,除了就在面前的近圣者,灵性视野里一片死寂。
全部死光了,没人再会来阻挡他。
但此刻,他已经失去了找到“圣兽”的喜悦,因为他的“逐光”之路就在刚才中断了,被一个以太和启灵联手破灭。
蜡像甚至没有兴趣回收近圣者,黑红的蜡不再纯粹,即使带着柯基回到教会,即使柯基最后带领教团的众人临近主的脚下,那里也不再会有他的位置。
洞喻的囚徒,变成了死囚,里里外外,这片丑陋物质的洞穴再无出路。
于是蜡像转过身,向着远处灵性最聚集的区域走去。他现在想要更多痛苦的嚎叫,更多肮脏血肉的破碎,更多低等灵性的死亡。
他现在想要无差别的毁灭,用来麻痹自己。
————————————
就在蜡像转身的瞬间,一个身影从铺满蜡油的地面上站起来。
蜡像原本不该看见那个身影的——但“血肉”的融合给他提供了几分源于肉体的固有能力,可能是空气中细微的变化为血的流动传来讯息,这种传感下,近火的汗毛会蜷缩,近刃的瞳孔会眯起。
这项能力往往被称为本能。
“本能”告诉蜡像,有东西很突兀地出现了。
于是蜡像把感知用的灵能扩大到更远的范围,返回的信息告诉他,很远的周围都没有灵能者的存在。
蜡像对自己选择的象征很自信,在“蜡灾”的影响下,非灵能者的生命早早就会凋零。
“所以,是“本能”的误判。”
蜡像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他对“血肉”的厌恶更加深重。
“肮脏劣等的造物,连判断危险用的重要能力都保证不了准确度。”
所以,真的是这样吗?
本能还在持续坚决地给出警报,蜡像有些厌烦,他快速地想要离开这个区域,去寻求脱离血肉的方法。
他又很突兀地停住了。
这一次,不止本能,连灵性都开始报警——已经不单单是报警。
蜡像的灵性无比剧烈地颤抖着,连同“蜡”的本质一同战栗。反应到实体层面,那具蜡像上抖落下阵阵雪花似的蜡屑。
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了。
但这个东西太大了,太巨大了,大到逻辑之外的抽象。
祂的出现就好像世界底层的规律一样正常。
就好像普通人看见天空,看见大地,看见海洋……不,不对。
是看见色彩,看见光明和黑暗,看见钟表指针的移动代表时间的流逝,看见物体在阳光下会有影子,一样的“寻常”。
高位以太的灵性视野里,祂就是天空与大地的背景,是虚幻与真实的过渡,是光与暗的交点,是“自我”与世界的分界线。
那些本来属于“自然”的景象,都是祂的呈现出的一部分,又或者是很小的一部分,小到可以被忽略的一部分……
蜡像颤抖地更厉害了。
他把灵能稀释到极限,于是他的视野也扩张到极限——此刻整个街区都在他的灵性感知里,尽管模糊,但已经是“蜡”能做到的极限。
可是,他还是没有看到“祂”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存在的“边界”。
天空依然是天空,大地也依然是大地。万物有序,归属自然。
蜡像疯了。
不可名状的恐惧占据了灵性面的全部,他现在只想要逃离,却又不知道逃去哪里。
【世界都是祂的倒影,万物都是祂的子集。】
祂向这个小不点投来一瞥,这几乎将他吓坏了。
不过很快,伟大意志收敛起了那道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都过于庞大的视线。经过无限次分割产出的个体切切实实地降临到这个世界内部。
祂在这个过分脆弱的世界里需要时刻消除自己的存在感,以免不经意间降下的目光为其带来毁灭。
那个淹没在血泊里的小小吊坠上,发出氤氲的光。十字枝杈上三重圆环的右支点处,金属质感的藤条开始生长。
下一秒,弥赛亚睁开了眼。
————————————
灵性的战栗突然停止了,蜡像的底座不知何时已经下沉到大地上——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可以俯视这个一米高的半身。
蜡像忘却了刚才的恐惧,他卑微的心智无法承载这样的信息。
迷茫地感知着自身的异常,蜡像从地面缓缓浮起,他注意到了一旁突然出现的灵性,熟悉而又陌生。
蜡像愣住了,他透露出近乎“不可思议”的情绪:“你为什么还活着?”
一个小小的启灵,在“蜡灾”的影响下奇迹般地存活下来,中途甚至经历了一次“自我”的死亡。
这让蜡像无比震惊。
“不过……死而复生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同样脆弱的肉体,同样卑微的灵能!”蜡像的愤怒找到了发泄口,他第一次使用了术式。
【点燃】
小小的火苗飘向那具刚刚重生的躯壳。
这个术式的原理很简单,通过更高的扬升阶位进行压制,强制引燃对方的“自我”。
蜡像曾使用这个术式把数个星光烧成了灰烬,他喜欢看着那些卑微的心智被点燃,本身的灵能作为助燃的养料被用作对自我的焚毁。他热爱欣赏肮脏的实体生命在哀嚎声里翻滚,血肉像蜡烛一样被蚀骨的火苗烧成油。
总之,这是个原始而又极度残忍的术式。
弥赛亚连头都没抬一下。
【拒绝】
祂调用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灵能,无限玄奥的象征框架组成了这个简单的意义。
“攻击”的逻辑被莫名的力量修正,那道火苗仿佛失去了前进的坐标系,迷茫地浮在半空,很快逸散成失去目的的无序灵能。
“?”
蜡像愣在原地,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术式莫名失效,他凭着愤怒的惯性,发了疯地向着那具似乎弱小的人形倾泄着恶意。在蜡灾的作用下,原本稳固的大地化作柔软的深渊,雨水抽搐着结成团块,化成密密麻麻的肢节把祂团团包裹。无数手,更多的指头,还有指节上一张张扭曲亵渎的面孔,畸形的怪物在弥赛亚的身旁浮出,这些胡乱拼凑堆砌出的人形张大恶毒的口,从口里钻出更多的蜡制的手臂,嵌套的增殖像是没有穷尽。蜡形聚拢附着,直到爬满男孩的全身。而那些没有抢到位置的人形开始撕咬大地,甚至彼此之间互相厮杀吞食,姿态无限的贪婪。
这才是真正的【蜡灾】。
黏稠的灵能场会将整片区域内的实体尽数同化,然后拖入凝固的蜡之沼泽。“物质的囚禁”会驱使蜡像将全部的欲望填入追寻“光”的空洞。那份未被主所承认的“不安全感”,加上始于本质的“自卑”,会让他用最丑陋的姿态去拖拽实体,去吞吃血肉——以此证明自身的纯粹与高贵。
【葛温没说错,真是比狗便还恶心……】
……
“死……该死了吧。”
蜡像似乎在喘着粗气,他已经受够了这个怪异的启灵。但在弥赛亚介入之后,他的任何期待都注定落空,世界的一切灵都已然站到他的对立面——
【你应当荣幸,而非抵抗。】
“怎么可能……”
在蜡灾渐渐平息的区域里,那个小小的人影静静地站立在虚无之间。向下的重力在此刻也感到卑微,不敢作用于祂。于是,弥赛亚凝滞于塌陷的土地之上,与仿佛虚假的背景图层融为一体。
连世界本身都在回避那份至高的注视,那些低劣的蜡,又岂敢用肮脏的肢节将其触碰。
【这是真正的傲慢,凌驾一切之上的傲慢。】
弥赛亚【拒绝】受到伤害,这份【拒绝】的意志就成为逻辑运转的规则,天经地义,又理所当然。
【审判的时间到了。】
蜡像的灵性视野接收着引导,他在莫名升腾的荣幸与谦卑抬头,目光触碰到弥赛亚的本质核心。
无穷无尽的光充满了世界。
“光……”蜡像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他的灵性在沸腾,近乎疯狂的兴奋挤满了他的意识。
“光!光!光!伟大的光之父!至上的父神!一切移涌的源头——”
蜡像在一瞬间忘却了此前的愤怒和恐惧,他陷入了彻底的癫狂,他迎候,他祈祷,他礼赞。蜡塑的人形从底座处倒下,连同灵性一起跪倒在地面。
他比逐光教的同僚们要更先抵达主的座下,蜡像有理由相信,这是主对他的宠爱。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无意义的狂热,还有不被注视的虔诚。】
穆然中,一道回响在死寂的背景显得突兀,那是葛温的诅咒:
“你们将被光所憎,也终将被光所弃,光的身侧没有你们的坐席,你们的虔诚毫无意义。”
“你们会在主的惩戒里,以最悲哀的姿态死去。”
所以,弥赛亚没有回应他的虔诚。
祂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这具身体上沾染的错乱物质一点点重塑成最初的躯壳,直到自己重新变得美丽而鲜活。
对了,他从那件复原的衣服里取出那个树形吊坠,然后挂在脖子上,再塞回衣服里侧,遮掩住那个图案上正发出的微弱光芒。
做完了这一切,祂才慢悠悠地抬起头。
祂说:
【汝当赎罪。】
光残酷地降下了惩戒。
【物质主义】
畸形的血肉在蜡像的深层开始滋长,扭曲的肉芽从人形的每个角落蠕动着钻出——这个过程似乎无穷无尽。
无止境的增殖,无尽头的生衍。
蜡像在地面上翻滚,痛苦的嚎叫响彻灵性世界。
【好难听……闭嘴。】
惨叫被掐断,蜡像在无声里挣扎,像一出滑稽的默剧。
“蜡”扭动着生出肉,蜿蜒生长的肉须从虚无里探出黏腻润滑的一角,它们以毫无逻辑的姿态弯曲扭动,在躯壳的每个缝隙里留下肉卵,片刻后这些卵抽取“蜡”的养分孵化,直到翻腾蔓延的肉须布满每个角落。肿胀的晶状体从触须的空隙间无序地生长,污浊的粘液从这些眼球上分泌滴落,融合着浑浊的血浆从每一个膨胀的脓包处淌下。
【去共生,去体会,你所仇恨的血肉。】
蜡像——不,现在应该是血肉的聚合物,他翻滚过的地面留下浆状的脓水,他浑身的肉瘤和肿块都在这个过程里反复爆开,再重新滋长出更多小的脓包,这个过程一直持续着。
血肉的增殖比蜡灾还要极端,蜡还需要同化物质,而血肉只需要遵照崇高者的意志肆意生衍。如果弥赛亚不去原谅,这股破限的痛苦就绝无中止的一刻。
“主!伟大的光之父!为什么——”
人形像臃肿的瘤块不断皱缩膨胀。
“是我还不够虔诚吗——我一直在追逐光——我从来没有一刻的松懈——主!”
肉块停止了翻滚,外圈的血肉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形状,这些血肉无序地蠕动着,形成了不断涨缩的畸形器官,诡异的结缔组织和无规律分布的脏器血管爬满了那团肉瘤的表面。
这坨奇形怪状的东西已经失去了因疼痛而翻滚的能力。
【来自物质的血肉之罪。】
亵渎扭曲的脓水浆液诡异地发散着清香,即使外表无限怪诞,但这确实都是最为纯净,最为纯粹的“血肉”。
【现在的你更靠近主的身侧了,应当恩谢我的仁慈。】
本质上,这些血肉是构成“主”的肉体材料,比蜡像这类充满罪孽的灵要更加神圣。所以,他确实距离“主”更近了一步。
“不……主……我的纯粹之躯,我的……”
“主……您不再宠爱纯粹了吗,主,为什么……”
“我们……失去您的恩眷了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蜡像”最终停止了挣扎。
他不再发声。
……
他不再怨恨,不再愤怒,甚至不再迷茫。
取之而代的是近乎诡异的平静,蜡像毫无保留地接收了这份无限增殖的痛苦,并愿意为此赎罪。
他竟然……真的虔诚到极点,是最狂热的信徒,是等待审判的罪徒。
“主,是我做错了吗……主……”
“血肉……我感受到血肉的纯净,主,我可能明白了。”
“主,我犯下大错了,主,我是罪徒……”
“我愿意接受审判,主,我做错了,我做错了……”
那团畸形的肉团之间,一只勉强归为人形手臂探了出来。
这条手臂摸索着,随意地撕扯下身上的一颗眼球。
蜡像把这颗眼球捏在手里,直到它和手心完全贴合,同源的血肉缓缓融合到一起。
他把手心朝向弥赛亚,生长在那里的眼球剧烈颤动。
漫长的追寻路程中,这是“蜡”久违的,几乎已经遗忘的一个动作。
所以他完成得异常艰难,那只眼睛在用接近挣扎的幅度反复抽搐,凸起的眼球在眼眶里毫无规则地前后左右移动,直到蜡在几十次失败的尝试后,终于明白了,他需要向上移动眼皮。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主,我看见您了,组成您的血肉……”微弱的灵性喃喃道。
“主——您好美丽……我认识您,我认识您的血肉,主……”
“我们的先知,原来您就是主……您就是我们一直追逐的光……”
“啊……我们的伟大先知,我礼赞您,塞维尔,我们的主……”
“您会带领我们抵达应许之地,主……”
“您会的,主……所有人都信仰您……我们将见证您带领我们走向唯一的真实……”
在罪徒忏悔的过程里,血肉的审判还在进行着。超越界限的痛苦与折磨施加在罪徒的身上,这些苦难足以击溃任何人的意志,却被他坚定的信仰生生忍耐下来。
他的“自我”在尖啸,发出凄厉惨绝的哀嚎。他发出的嚎叫惨绝人寰,仅仅是倾听,就可能击溃寻常的勇气。
不过,罪徒始终没有停下忏悔:
“逐光教的次席盖因犯错了,他是有罪的,因此遭受了主的惩戒……”
“主的光辉将照亮前路……而我盖因将作为罪的标记,警示后人对主的态度——我的不敬将警醒众生!”
“主……罪徒盖因,知错了……请将无罪的人带往应许之地吧……”
“主——”
喋喋不休的声音中断了。
罪徒死去了。
……
……
这样的死亡足够丑陋吗?
弥赛亚觉得不是,这会让罪徒看起来像是个殉道者。
于是,祂把罪徒沉寂的心智重新召回。
“主……”盖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在一片黑暗的世界。他看到代表主的那束光,正向着自己一点点靠近。
他睁大了眼睛,虔诚的信徒此刻无限的骄傲。
“主……我得到了您的原谅吗?”他痛哭流涕,“主,我会永远追赶您的仁慈,传递您的光芒……”
【不需要了。】弥赛亚幽幽道:【谁告诉你,我是你们的主?】
盖因的狂喜凝固在脸上。
【你很熟悉这道光吗?】弥赛亚将身上的光褪下,像把玩首饰一样,将它拿在手里。
【无知的囚徒,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自诩虔诚,却连主的“光”都分辨不出真伪。】
“不……我虔诚,我虔诚,我对主的信仰从来没有动摇过一刻!”盖因打着哆嗦,勉强镇定下来,“主,这是您对我的考验吗?主,我会通过考验,我会永恒坚定信仰!”
【啧啧……】弥赛亚歪歪头,在盖因战栗的目光中,一口啃在那道光的边缘——那里出现一个清晰的牙印子,【你以为我跟你说着玩呢……疑似自我意识过剩。】
【一开始创造它的那个“人”,可以说是死了。】
【后来拥有它的那个“人”,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跑了,我说不清。】
“不可能……”盖因在颤抖,“不可能……不可能……”
“你……你是谁?”他陷入迷茫,而在迷惘散去之后,他蜷缩在虚无里痛哭流涕,因为弥赛亚手里的光正在一点点黯淡,“篡火者,你,恶魔,你都做了什么?”
“光……光……恩眷着我们的光!不要夺走它,求你,求你!”
【我是……谁?】
弥赛亚似乎是在思考,在祂身后,倒悬之树一点点浮现。弥赛亚将手里的那道光很随意地搓揉撕碎,像是撕碎一张纸一样,再把它倾倒在树根处,当成肥料。
【我是树。】
“不!”
信仰被无情碾碎,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弥赛亚手里的【伪光】熄灭了。
连带着,盖因的全部虔诚分崩离析。
对付这种傻逼信徒,顽固得像一坨风干的臭狗屎,那只好把他的信仰撕碎,再颠覆他坚守了一生的准则,这样才能彻底粉碎他的心智,否定他一切的可能性。
树,很腹黑的啦。
【你以后就在这里吧,背靠虚无赎罪,等我下一次记起来你就放你出来。不会太久的,估摸着个把亿年就差不多了。】
“不……不!”
……
弥赛亚离开了,留下陷入迷茫的罪徒,永恒迷失在无光的黑暗里。
他的痛苦将持续到时间的尽头。
弥赛亚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安苏也会觉得树做得很好。
那就好。
【安苏,你从来就不需要我的拯救。】
【你会拯救自己,每一次都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