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喂狗啦
“黑石没有入驻之前，沿着这条道拐一个弯，诺，就是前面那个路口。”
安苏和里奥并排走在总部前的主道上，脚下踩着的石板边缘没有完全粘连起来，一些不知名的苔类植物甚至将沉重的石板微微顶起。板面之间的布设乍一眼看去很随意，但如果沉下心来观察一番，安苏意识到作业人员已经尽力了。
异世界似乎没有得到原始阶段工程之神“水泥”的眷顾，街区只能用水和稀松泥土混合起来作为代替。安苏又看向石板的边缘，没有明显切割过的断口，更多的像是先用蛮力击碎石板，再挑选碎片组成合适的平面。
脚下的道路是以这种堪称原始野蛮的方法铺设成的。
“差不多是一年前，海虎帮和另外一个帮派爆发矛盾，就在这附近发起了一场大规模火并。前不久，大概是半年前，我们把这里的废墟清理得差不多，就顺便接手了这片街区。”
终于抵达了另一条街口，里奥轻轻地叹息道：
“哎……这会连路都没来得及铺上。”
视线狭窄起来，新道旁的建筑明显更加破旧，砖墙石瓦一类的杂物肆意地堆放在路中间。
里奥紧皱起眉头。
路过的行人好像都习惯了糟糕的路况，手脚并用在泥泞见穿行着。
也许是刚接手这块区域还不久的原因，黑石的文明力量还没来得及渗透进这片土地。
“抱歉，黑石在这里只保留了一个临时据点，我们手头掌握的力量还不足以摸排清这条黑街，驻扎在这的小组也经常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帮派众袭击……”
里奥双手十指交叉背在身后，意外表现出几分窘迫：“我也很久没来过这里工作，想不到竟然……”
里奥没有能接着说下去，漫长的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
安苏的思维逸散出很远：
“明明都有灵能这种唯心的力量，连最基础的工业结构都没能出现吗？这个世界的上层在搞什么？”
一路走过，愈发浓重的疑惑感不断堆积起来，安苏的脑袋越来越沉重。
“有少量的商家组成的交易摊贩，甚至有小规模的服务场所——见鬼了！”
“只有商？工和农呢？”
安苏有些抓狂——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认知不全，有些猜测也变成了无根之水。
算了，不去想了，说不定牛逼的魔法师能把原材料从那什么灵性之海里变出来呢……
意识到这份思考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安苏选择了放弃。
“嘿，弥赛亚。”腿有点酸，安苏按照惯例潜入意识通道，开始骚扰弥赛亚。
“提醒我回去之后把异世界力量体系知识的学习提上进度。”
再不开地图认设定，怎么凉的都不知道！
【我不是备忘录。】弥赛亚死水般的语气罕见的几分幽怨。
“我觉得你可以是。”
【……】
【提醒进程已设置——最强见证系统为您服务！】
“你知道嘛弥赛亚，傲娇已经退环境了……”
“对了。”走了半天，安苏终于想到此行的目的，主动打破沉默扭头问道，“我们这是要去……”
“去老沃特那，我怎么记得自己回答过一遍了……算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这里比较重要的一块驻点，也是在当地吸收的黑石外围新人报道处，不过……”里奥回过神来，冲着安苏那条断臂龇牙咧嘴，“不过那老头有点看家的本事，用在你身上正合适……嘶，这伤口跟被人硬扯出来的一样，咋整的？”
“自己撕的。”
“幽默！”里奥拍手鼓掌，“那撕下来的手臂呢？”
“喂狗了。”
里奥嘿嘿一笑：“人不可貌相啊安苏哥，开口就是这么重口味的冷笑话，不过跟我讲讲就好，别去艾琳姐面前显摆，小姑娘家估摸着不会喜欢这种调调。”
安苏：“得……”
对了。
正好提到自己的断臂，安苏在系统频道里向弥赛亚发问：
“我胳膊呢，之前一直忘了问了，我胳膊去哪了？”
“这年头的穿越，连硬件都不给配套完整的？”
【喂狗了。】
“你——”安苏正欲发作，柯基突然打断了他。
柯基：【喂狗了，喂狗了，喂狗了……】
“啊？”安苏有些懵逼，“你说……真真真真喂你吃了？”
“谁喂的？”
【汪！】
安苏眼前一花，柯基的回忆透过灵能的渠道，传递到他的脑子里。
……
画面开始于一片黑暗中，当记忆的幕布被掀起，一个瘦小的男孩走进深深的巷。
他在阴影里里踱步，面带微笑，似乎漫无目的，又似乎卸下重担般的轻盈。
“差不多了，就到这里吧……”
男孩随意挑了块平地坐下，仰望脏兮兮的天空，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撮撮撮——”突然，男孩的注意转向不远处废墟里的黑暗，他轻声召唤，“来这里，别怕。”
一条大狗从阴影里走出来。
它晃动着肩胛处凸生的骨刺，糜烂的皮肉很勉强地贴合在身体上，溃疡和脓包侵占了大狗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看起来狰狞可怖。
它朝着男孩原地打转，状作亲昵，又似示好。
“唔，很乖哦。”男孩无视了大狗丑陋的外表，直视着那抹单纯的心智。他又伸手摸摸大狗的头，手感并不好，坚硬又毛糙。
“饿了吗？”
“嘶——”
在一声刮动铁片般刺耳的吠叫后，大狗急忙收紧早已腐烂的喉咙，匍匐在地一动不动。它很委屈，有时它也无法确定自己的下一声吼叫会发出怎样奇怪的声音，灵能污染摧毁了它的发声器官。
大狗看着男孩，黏稠的消化液从嘴角淌下，把稀疏的毛发沾成几个小揪揪，看起来很恶心。
“好孩子，好孩子……但是我这里也没东西给你吃……”男孩面对纯粹的食欲露出歉意，但很快又想到些什么，“对了，可以给你吃这个。”
他没多犹豫的，将自己的右臂撕扯着拽下。
皮肤以扭曲根根肉芽的形态被撕裂，血肉绽开的瞬间像是盛放的藏红花。随后崩解的是内里的肌肉和血管，肱骨断裂时并不清脆，听起来很闷，但也足够让人联想起疼痛。
最后的最后，男孩用左手拿着自己的右臂旋转了两圈，再用力一扯——一条除了断裂处血肉模糊，其余部分完好如新的手臂掉落下来。
断口处，青色的血液喷涌而出，顺着小腿汇聚在脚下踏出的凹陷，与流淌的黑泥融合。黑泥呈现出油膏般润滑的光泽，阵阵清香覆盖了周围腐烂的臭味。那条断臂处的鲜血随着男孩将其递到大狗的面前，泼洒在大狗身上。
大狗石化般静止在原地，流淌的血自躯壳上淌过，外翻的肉逐渐呈现水晶般通透，裸露在外的皮肤镀上石膏的质感，直到通体更显神圣而非亵渎，这是兽为主角的受膏礼。
看着眼前静卧的大狗，男孩向另一边歪过头，轻声招呼他：
“吃吧。”
大狗沉浸在惶恐与荣幸里，小心翼翼将它叼入口中。这条右臂娇小稚嫩，于是大狗囫囵地将其整只吞下，锋利的犬齿不愿有一毫触碰到柔软的皮肤。
累积的食欲不再汹涌，灵性从未如此平和满足。
一人一狗，安静地坐在一起，画面重新陷入彻底的黑暗。
回忆就到这里结束了。
安苏：“……”
他咽了口唾沫：“那个人……是我的……前身？”
不是，哥们，自己的胳膊，说喂狗就喂狗？还自己扯下来喂狗？
什么疯子！
但当他仔细品味了这段回忆，又升起几分疑惑，这种困顿越来越沉重，直到浸满安苏全部的心智，他忍不住了：
“弥赛亚，我的前身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正常？”安苏严肃道，“行为没有一点点的逻辑，我在联邦都没见过这么癫的！”
“而且，我之前的判断也是错误的。在我降临之前，前身还是保留着完整的行动能力。这具身体能坚持到我的到来还未死透，那也就说明前身不是因为受创而死。”
“他到底是怎么离开这具身体的？”
【……】
弥赛亚似乎陷入思考，许久才传来回答：【因为，他对一个“人”许下了承诺。】
“一个承诺？有人要他紫砂？”
【不，他是自愿离开的，为了实现这个承诺。甚至连“弥赛亚”的存在，都是为了这个承诺的最终完成。】
“对谁许下的承诺？”
【就算我现在告诉你祂是谁，你也没办法理解祂的存在。】
“行吧……就猜到你要这么说。”安苏嘴角微微抽动，“那承诺的具体内容呢？”
【那个人，要我们救救祂，如果实在救不了祂，就拯救祂的孩子。】
“祂还有孩子？什么孩子？前身是跟一个母亲作了承诺吗？”
【应该，算是母亲吧……】弥赛亚沉思着，【祂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是一个很伟大的母亲。祂快要不行了，祂说，如果我救不了祂，就把祂的孩子们带走。】
“好好好……”安苏撇撇嘴，“等我们能自保了，我就去帮你去救祂。”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吧，前身的遗愿是很重要的东西——要是不完成，会受到类似“执念”啊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让我的异世界人生陷入僵局。
安苏发出呜呜嗯嗯的赌气声：“可是真的，好麻烦啊啊啊……”
【嗯……】
“你可真会帮我接活儿干。”
【应该的。】
“我刚才不是在夸你。”
【我知道。】
安苏决定闭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