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别哭，我带你下车
10年的春运，几乎有点逃荒的意味。
许嘉怀带着温甜去吃午餐的时候，旁边的国道上全是乌泱泱的摩托大军。
温甜放下筷子，扭头去看他们。
大多浑身脏兮兮的，因为连夜赶路，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可眼神却亮的出奇。
日光照耀在摩托大军的身上，他们停下吃完饭后，又迅速去蹬发动栓，一下又一下，摩托终于响起发动的嗡嗡声音。
有的高兴的大喊，“嘿，走着！都到洛阳了！家还远？”
万众欢呼，不断响起发动机的声音，摩托大军开始继续赶着晨曦出发。
国道桥下，千里冰封逐渐解冻。
温甜远远看着，震撼又壮观。
“哥哥，我也想回家了。”
许嘉怀点点头，“好啊，等你吃完饭我们就坐车走，今天难找到出租车，我们看看能不能跟着返乡的大巴车。”
“哦。”
温甜拖着脑袋，“我爸说没见到我哥，我哥今年不回来了，我爸说他要过几天才能坐火车回来，哎，我又不想回家了。”
她想回的是那个临近春节，各色各样零食果品塞的满满当当，院子里奶奶架的油锅滋滋响着，温凯把第一波炸出锅的肉丸子端给她吃，王淑仪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温军华在偷偷准备给他们俩的红包的家。
不是那个城里的房子……
许嘉怀吃着饭，“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回家，我们家每逢过年一大堆烦人亲戚，让人讨厌。”
说完，他又耸耸肩，“今年的除夕，是我最清净的一个除夕，年年都如此就好了。”
少年眉宇冷漠。
温甜侧眸去看他，她有种直觉，就是许嘉怀根本不属于这里，好像他早就在内心酝酿了一场逃离计划，而且马上就是执行日期，或许今年，或许明年，总之很快。
“你看看许嘉怀，听说初中高中的时候那情书都快把他堆起来了，人家就是一心学习，谁都看不上，你看现在去美国比赛！啧啧，这以后去了BJ，娶的肯定也是高学历的白富美，啧啧，前程似锦啊。”
温甜又想起王淑仪生前的话，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心里好不容易装下的愉快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时她虽然还小，可却已经知道冥冥之中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同，而命运不同的人，终究都会告别。
或许今年春节过去，许嘉怀就会和温凯一样去往遥远的BJ，再往后他也更愿意待BJ不会再回来，而自己要待在这里上初中高中，等到她能去BJ的时候，就已经是六年后了……
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温甜开始沉默起来。
她现在太容易伤心了。
只是觉得脑海里想想，任何事都不会好起来了，都会慢慢离散。
许嘉怀已经吃完了，把餐巾纸递给温甜，“小鬼你又想什么呢？走啦。”
“哦。”
返乡的大巴并排停下那里。
许嘉怀买了票带着温甜上去。
车上堆着五六个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见有人上来，返乡的人都赶紧挪动这些东西。
“谢谢。”
许嘉怀点头致谢，拉着温甜往后走。
夹杂着各种闷气的车厢里，他们两个干净的格格不入。
车上人纷纷朝他们看过去。
许嘉怀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找到了两个空位就带着温甜一起坐下。
温甜憋着气，她很讨厌车厢里面很闷很闷的，掺杂着汽油的奇怪味道，但她又怕别人以为她是讨厌他们的气味，所以也不敢捂着鼻子。
她又想起温军华那个嫌弃的眼神，心想这次可千万不能晕车，就是晕车也别再吐了啊！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在许嘉怀跟前丢人啊啊啊啊！万一把刚吃的饭吐到许嘉怀身上！温甜想想都觉得自己会切腹自尽。
然而想是这样想，奈何胃和肠道都有它自己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吃饱了，车刚开不久，肚子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于是温甜开始转移换题，“嘉怀哥哥，你会不会骑摩托啊？”
“嗯？不会。”
“哦，我想坐摩托车。”
旁边有个返乡的大爷接话，“哈哈哈，小姑娘城里人吧？摩托车冬天坐着可冷了。”
“哈哈哈，那我夏天，夏天坐。”
许嘉怀靠在背椅上懒洋洋的，“好，夏天之前争取学会，到时候带你去坐摩托。”
“好啊好啊，那我们还去香格里拉吗？”
“坐摩托和去香格里拉冲突吗？”
许嘉怀睁开眼，“你不会想让我开摩托带你去香格里拉吧？”
“不行吗？”
许嘉怀点点她的头，“小鬼，你知不知道从豫南到香格里拉坐飞机也要十个多小时？要是骑摩托，等回来的时候，你初中也毕业了吧。”
温甜心如死灰地靠在车窗上，“要那么远啊？”
“嗯。”
“那我们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家啊？”
“也就四五个小时吧。”
温甜听完，更加心如死灰了。
她这么喜欢四处蹦跶的人，老天为什么要给她点亮晕车这个bug啊！
过了半个小时，就在许嘉怀以为温甜要睡着的时候，温甜突然扭头对许嘉怀说，“我想下去。”
许嘉怀不解，“你要下车？”
还没等他回答，温甜就自顾自的起身，然而刚起身那一刻，胃里一股酸水突然就涌了上来，她没忍住，猛的就呕在许嘉怀身上。
女孩瞬间脸色涨红。
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下来，众人不由的纷纷看过来。
温甜站在那里，像个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孩子，脸色涨红的不知所措。
许嘉怀慌忙起身，“怎么了？怎么了？”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呕吐吓的脸色白了，连忙就去看温甜的情况。
“晕车吗小姑娘？”旁边的大爷也关切的来问。
温甜点点头，脸上滚烫滚烫的不敢抬头去看别人。
许嘉怀掏出纸巾给她擦着眼泪，然后又回头大声问四周人，“请问谁有塑料袋啊？”
温甜吸了吸鼻子，这才终于敢抬头看他。
少年身上还沾着她方才吐上去的污渍，可他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站着环顾四周，那么落落大方的去借塑料袋，没有因为自己而有半分羞耻。
很快许嘉怀就借来了塑料袋。
他撑在温甜跟前，又拿出水，“来，漱口。”
温甜漱了口，却还是想吐，许嘉怀就撑着塑料袋让她吐，然后又给她漱口，直到这个塑料袋装了一些，他又拿另一个塑料袋。
“吐出来是不是就好些了？怎么样？还难受吗？”
少年声音很紧张。
温甜摇摇头，然后又点头，点头之后忽然哭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滴一滴把围巾都打湿。
“怎么了？别哭别哭，我带你下车。”
许嘉怀眉头紧锁，扭头对司机道，“师傅，停一下，我们要下车！”
旁边的大爷劝道，“晕车而已，不打紧的，你们这个点下车，这大过年的哪里还找得到车回家？怕不是想睡大街吧？”
许嘉怀摇头，伸手抱起温甜往车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