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04交易
……
叶柯摘下了虚拟沉浸头盔，翻身下了床。
除了网线接口的指示灯之外，屋里所有的灯都是关着的，不过从窗外映照进来的霓虹灯光倒也不至于让房间里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叶柯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饮而尽，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为了完成这单生意，他已经在虚拟世界里连续活动了二十个小时，胃部时不时传来轻微的痉挛感，大脑也不断地向叶柯发出“快去觅食”的信号。
“还好，约定的碰面地点是一处夜市……顺路正好可以弄点吃的填填肚子。”
叶柯一边自言自语道，一边从头盔里面抽出了一根和七号电池差不多大小的记忆棒放进贴身的口袋，接着又披上一件灰蒙蒙的旧风衣，推门走了出去。
这里是新夏州市，是在旧时代夏州市的废墟上建起来的——在这个时代，人类的城市就像是一座又一座的孤岛星星点点的分部在荒漠之上，城市和城市之间极少往来，全靠虚拟世界将整个人类文明连接在一起。
这颗星球已经满目疮痍，第三次世界大战将地球上百分之七十的陆地化作了废土，除了渺无人烟的荒漠之外，就只有充斥着变种人和辐射怪物的旧时代城市废墟。
像新夏州这样的城市被称为人类最后的家园，当然，也有人觉得，那个虚拟世界才是新时代人类真正的家园。
叶柯抬头向远处望去。
“虹江”从城市中央横穿而过，遍布高楼大厦的商业区和低矮破败的棚户区隔江相望，豪华的游艇在江面上游弋着，江水倒映着商业区的绚丽霓虹和大到夸张的全息影像，彻夜不息。
“虹江”的范围仅仅局限于城市之内，江水在循环系统的控制下，从城市的一端流动到另一端，灌入地下的巨型蓄水池，在经过净化处理之后，再从暗河水道泵至上游。
数百年的发展，新夏州的繁华程度已经和旧时代那些有名的大都会不相上下……贫富差距亦是如此。
在江边一座数百米高的大厦幕墙上，一个小有名气的虚拟明星正在跳着劲爆的热舞，她的脑袋上面罩着一个造型新颖的全包裹式头盔……这是一款新型沉浸头盔的广告，不过在叶柯看来，这就是一款定位不明确的失败产品——棚户区的人根本买不起昂贵的新款头盔，而商业区的老爷贵人们则是更热衷于附带了养生保健功能的全身式沉浸舱。
狭窄逼仄的街巷里面弥漫着一股生活污水的腐臭味，叶柯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
“夜市”向来是棚户区的特色之一，各种各样的摊贩聚拢在一起，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氤氲的蒸汽在稠密的人流之间四散弥漫。
叶柯在一处卖拉面的摊位前停了下来，这是一处用废弃聚合物板材搭起来的小摊，脏兮兮的圆形高脚凳用钢管和摊位固定在一起。靠着外侧的是一条薄而长的台面，上面摆着一排装着调料的小塑料瓶，明灭不定的白炽灯泡就挂在距离食客头顶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吃点什么？”老板开口问道。隔着面锅里冒出来的浓郁白汽，老板的面容看上去很是模糊，叶柯不由得想到了虚拟世界里那些因为“和谐需要”而被打上了马赛克的画面。
“一碗豚骨拉面。”叶柯说道，“多加一块叉烧。”
“好嘞，一碗豚骨拉面加叉烧！”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很快就被推到了叶柯的面前，他用筷子夹起盖在面条上的那块叉烧肉，一口就咬掉了大半块。
说实话，这种用植物蛋白合成出来的“假肉”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没法和虚拟世界里“真肉”相提并论，但叶柯依旧对于这种“假肉”乐此不疲……在他看来，这种能够真正吃到嘴里的“假肉”有着一种虚拟食物所没有真实感……除了能够填饱肚子之外，现实世界里的食物还多了一分叫做“烟火气”的东西。
“一碗豚骨拉面。”
一双白得有些耀眼的长腿毫无预兆地撞入了埋头吃面叶柯的视野里面，长腿的主人紧挨着叶柯的身边坐了下来，染成粉色的长发有意无意地剐蹭着叶柯的肩膀的胳膊。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选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交易，就不怕被‘公司’抓到吗？”长腿的主人突然侧过头，小声地在叶柯的耳边问道。
带着淡淡香味的热气吹拂过来，轻轻剐蹭着叶柯的脸颊，就好像在挠痒痒一样。
“你穿得那么诱人，不在公共场合的话我怕我会把持不住。”叶柯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难道你对我有那种想法？”女孩的语气突然变得暧昧了起来，“偷偷告诉你，我并不介意和你发生点什么哦~”
“但我介意。”叶柯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对方那勉勉强强盖过腿根的超短裙，“我怕你会突然从裙子底下掏出某些‘大宝贝’来，还是钛合金材质的那种——对于你们这类人，在义体上加装任何乱七八糟的改件，都不会让我感到奇怪。”
“真是无趣的人。”女孩挑了挑眉。
“说正题吧，钱呢？”
“每次交易都要先钱吗？都合作那么多次了还信不过我们？”女孩皱起了眉，高级材质制成的面部肌肉和皮肤模拟出来的表情惟妙惟肖。
“我打不过你我也跑不过你，作为弱势一方，要求先钱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叶柯捞起了一筷子面条，送进了嘴里。
“好吧，看看你的账户，一千万信用点，一分不少。”
叶柯瞥了一眼手环，一条到账信息在屏幕上面闪过，正好是一千万点信用点，一分不少。
“你怎么还在用智能手环这种老古董？不考虑在手腕上植入一块隐形显示屏么？”女孩有些疑惑地问道。
“个人爱好罢了。”叶柯将记忆棒放在了桌子上面，“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二十四小时候就会自动删除……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女孩手腕轻轻一扫，记忆棒便消失不见了，紧接着，她突然凑到了叶柯耳边，小声说道，“对了，我的义体可没有装那些你口中‘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信的话，我们下次可以约个私密一点的地方碰面……”
叶柯抬起头，女孩却已经淹没在了身后稠密的人流之中，只有旁边她刚刚点的一碗豚骨拉面，一口未动地摆在那里，冒着热气。
“真是浪费。”叶柯环顾了一下四周，飞快地用筷子将那碗面里的叉烧夹到了自己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