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汉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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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义子夏刍

一众人探讨完弓弩之利,尔后又依次来到第七间隔库。

最后一间隔库是摆放甲胄的库房。

甲者,军国戎之大事,是一支军队必不可少的装备。

甲胄之士的战力与绵袍之士的战力完全是天壤之别。

甚至有时候评价一支军队的战力,光从甲胄的多寡与质量就能管中窥豹。

此刻摆放在夏元眼前的甲胄,便是夏家历代积攒储存。

摆放在夏元眼前的甲胄有旧有新,新甲还好,主要是那些旧甲,哪怕是数十年之久却依旧可以看到甲身上的暗红斑点。

显而易见这些甲胄当年没少陪着身前主人南征北战,染血疆域。

真应了后世那句一甲传三代,人死魂还在的笑话,如果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明显都是些事故甲。

也就现在没有道士,否则都可以来一场道士验甲的法事了。

夏元抛开心中的胡思乱想,认真检视,发现这些旧甲依旧可以用,但就是太乱太杂。

以夏元目视,屋内起码不下六种甲胄,有铁甲、铜甲,练甲,藤甲,木甲、皮甲。

铁甲多为铁片制成,甲片有鱼鳞型,柳叶型,有甲身、甲袖、甲裙,但甲身下不过跨,上不过颈,甲袖不过肘,甲裙不过膝。

铜甲多为兽面壮胸甲,且只有前胸,没有后背。

练甲大多以缣帛夹厚绵制作,属布甲范畴,练甲的由来最早可以追溯到殷商时期,于战国中期流行开来,各国语言文字不同,叫法也不同,或称练甲,或称绵甲,或称布甲。

藤甲多为藤木、藤条制成,其甲轻盈坚固,但惧火易燃。

木甲以竹木制成,很像后世那种木制汽车坐垫,既重又薄,还不如练甲与藤甲好用。

皮甲多用牛皮等动物皮革制成,把大块甲皮用皮条缝缀在一起,再用多层皮革连缀而成,表面涂漆,这等皮甲防御仅次于铁甲与藤甲,且重量低于铁甲。

因为皮甲是多层合制而成,亦有合甲之称。

这些甲胄中有长有短,有重有轻,且数量形态不一,就跟一锅大杂烩一样,看的夏元眼花缭乱,实在无法想象这都是多少年的老古董了。

眼前五花八门的甲胄,夏元摇头苦笑道:“我实不敢想,这些甲胄还有多少可堪用?

若什伍穿戴如此甲胄,真不敢相信是何等的乌合之众,有何威慑可言?”

夏元的话令一众门客皆尴尬不已,也让众人也无话可说。

毕竟这些甲胄确实也太乱太杂了,且大部分已经脱漆掉皮,残破不堪,穿戴这些甲胄跟诸国的经制军一比,确实会有种乌合之众的感觉。

这并非夏家一家的特殊情况,而是天下私库甲胄皆是如此,对各地郡望世家来说,是有什么材料制什么甲。

毕竟家族势力不是国家机构,家族势力物资不丰富,数量也不多,不可能学国家一样财大气粗可以将甲胄统一调剂分配,形成统一的着装,残破的甲胄也可以淘汰换新。

夏元说罢,便叹了口气没再多话,毕竟天下郡望莫不如此,也不能过高要求。

“此间甲胄多少?”

“回家主,有铁铠三十领,练甲五百领,藤甲三百四十领,铜甲一百一十二领,木甲百领,皮甲六十七领,各类甲胄共计一千一百四十九领。”

“有多少可堪用?”

夏元一针见血直指核心问题,令家臣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家臣颇为不确定道:“可堪用者应有半数之多吧。”

“应有?”见此夏元已经彻底对库中甲胄不抱希望,从家臣不确定的语气来看,真正能用的甲胄估计连五百都没有,而这还是数代人积攒下的结果,有总比没有强。

如此想法的夏元闻言沉思一会,不好再为难家臣,转首对王代吩咐道:

“这样,过后你寻家宰,从木甲、铜甲、练甲中挑选些身甲坚固的,尔后与襄平各家置换些铁甲与皮甲来。

若铁甲不换,藤甲、皮甲亦可,纵是吃点亏也没关系,尽量多置换。”

“唯!”

夏元言罢,又看着家臣与众门客道:“至于其他的军械,全部搬出武库,转交给夏乞,由夏乞统一分配各部人马。

你等若勇武想博名禄者,也可持我之言,去军中做个伍长、什长,队长等,依次量才任用。

至于王代,你做夏尹之副,为我短兵佐官。

李季,你既然做过赵军骑百将,那你就去给夏汗做副佐,马军练兵事宜由你来负责。”

夏元的这番安排让王代与李季各自略显兴奋,二人既激动又矜持的躬身应诺。

除王代与李季外,一众门客中也是各有所异,有自持勇武者,好似队长一职已是囊中之物,表现的风轻云淡。

有不自信者,眼珠乱转,开始频频拉拢众人,好博得众人支持。

有人格豪迈者,不做声已取得众人认同。

有性格阴暗者,已视部分人为对手威胁,腹中酝酿毒计。

门客中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手段也各有不同,这些夏元都一清二楚,但夏元并不担心。

毕竟下属有竞争才有动力,若全部佛系不争,视名利如粪土,军队有何动力?人类又有何动力进步?

他们所做作为最终也不过名利二字罢了,而名与利恰恰在夏元自己手中掌握着。

所以不管众人如何,最终也只能在夏元划定的规矩内争斗。

武库事毕,众人依次散去,为接下来各自的前途所准备,夏元则在婢女的帮助下换了一身衣袍,坐车前往郡廷。

夏元赶到郡廷后,先是依次拜见了一番郡廷上司,尔后取了田成的批文,从左司工卫伤处领了工匠的官籍名册,最后带着五百多从郡廷瓜分来的工匠回到府中。

回府后,夏元又安排家中原有工匠与新带来的工匠一起全力打造甲胄武器。

做完这些,夏元又带着一众护卫,去往之前刺杀事件中两名牺牲门客家中看望。

榛栗家中没有其他亲人,只有年迈的老母一人。

因为之前榛栗的尸首早已收敛回襄平安葬,故已然知晓一切的榛栗之母,这两日整日以泪洗面。

在家中纺织的栗母对夏元等人的到来既不欢迎也不拒绝,显得颇为冷淡,这让心中愧疚的夏元很加窝心难受,原本的说词卡在胸膛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一直到夏元离开,双方间的对话也没超过三句,心中过意不去的夏元趁着前往元奴家中的空闲,对身后子弟吩咐道:

“榛栗因护我而亡,遗留老母一人在世无人照看,恐不妥。

你回去转告家宰,就说榛栗之母往后视为我夏家亲人恩养,让他寻处院子,安排下人将栗母接过去安住,往后衣食照看皆由我家赡养,虽微不足道,但也稍微能弥补我对榛栗母子的愧疚吧。”

……

今日各方忙碌一天的夏元一直到天色渐晚才带人回到家中,随夏元一同返回的还有一个浑身充满脏臭味的少年。

这少年一身破烂的粗麻褐衣,站在人来人往陌生的夏元宅院中显得拘谨不安,时不时偷瞄一眼带他来到此地的夏元。

唯有每次看到夏元身影的时候,少年才略显安心。

此刻正与夏乌对话的夏元自然不知道身后少年的动作,只听夏乌压低声音在夏元耳旁轻轻说道:

“你怎么想的,出去一趟回来收个义子?而且还是个胡人少年,你不怕外界流言蜚语败坏你的名声吗!”

“你小声,我能听到!”

夏元颇为不满的打断还要继续言语的夏乌,拉着夏乌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回首见少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才在夏乌耳旁低声道:

“你知道他有多苦吗,阿母亡故的早,在世唯有元奴这个阿父一个亲人,可元奴因为我而亡,致使他双亲俱不在人世。

留下他一个少年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若铁石心肠视而不见,我良心何安?”

“荒唐!”夏元的说词并未打动夏乌,只见夏乌气的脸色涨红道:“这不是你收他做义子的理由。

你良心不安,可用其他方式补偿,我夏家养他一个锦衣玉食一辈子荣华富贵也不无不可。

可唯独收他做义子不行,你自己都不及冠年,收的哪门子义子,若天下人人如你,岂不是乱套了。”

“任你怎么说,反正我现在已经收了。”夏元见说服不了夏乌,便当场耍起横来,尔后似是自说自话自一般道:

“我今天去寻他,谁知他不在家,而后我遣人到处寻找,找到他时,竟不想他正在被一群少年欺负。

那群一边辱骂他是无父无母的东胡蛮夷杂种,一边各种殴打,见此情景我岂能装聋作哑?

待我教训一番那些不知轻重的少年后,带他回家,岂知推门而入,入眼所见竟是一处四处漏风的简陋茅屋!

少年身不足一尺布,屋不能遮风避雪,此情此景,我若不收他做义子,我良心何安,与禽兽有何区别?

我若不收留他,他怕是连冬季都过不去就一命呜呼了。”

“可这……”

“好了无需多言,此事已定不再更改,况且我还没找你算账了,你反倒说教起我来了!”

“我有何事?”

“放走田栋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