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秦箭是假
“竟不想你亦知道魏武卒邪？”
对夏元的好奇，矮个子门客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现在离魏武卒的时代已经一百六十多年了，当下人若没有相应书籍了解的话，很多人并不知道当年那支威震天下的魏武卒。
虽然现在魏国还有魏武卒这种兵种，但现在的魏武卒只是徒有虚名而无其实，与初期的魏武卒不可同日而语，
门客好似看出夏元的疑惑，不待夏元继续发问，便自顾自解释道：“回禀足下，我本赵国云中人士，世为雁门戍军服卒。
当年随武安君戍边御胡，鄙人添为骑百将，后秦国入侵，武安军便带领我等南下抗秦。
在南下作战中，武安君带领我等数破秦军，当真畅快淋漓，每日思念，恨不能服侍武安膝下。
可恨那逆臣郭开，昏庸赵王，无识人之明，嫉妒忠良，残害君侯而赵亡！
武安君去后，我不愿再为昏君奸臣爪牙，便离开赵国一直来到族中，为宾客谋生。
今日我能熟悉军中箭阵戎马，皆为过往所习，魏武卒之事迹，乃武安君大德，授教于我等，故才不受懵懂无知之苦。”
听此人说起以往经历，夏元大喜，竟不想自家门客中还有这等戎马一生的赵国军吏，以往当真是有眼无珠啊！
见此人说起过往悲愤填膺，夏元也出言附和道：“唉！不想你竟是武安君麾下。
想武安君我亦钦佩久仰，恨不能与武安君相识！
今日得见足下这等义士，可知武安君是何等美玉良才！不知义士姓名？”
“不敢当义士之称，家主唤在下李季便可。”
夏元闻言，不禁又想起另外一事，出言问李季道：“你刚才言，你过往与秦军交战，且不知这秦军如何？”
见夏元突然问起秦军，李季虽不知为何，却也不疑有他，略作思考道：“回家主，秦军虎狼之师，军阵紧筹锋锐，森然胜气多。
秦师军纪严酷，其阵犹如壁垒坚固，进退有据，上下一体，宛如臂膀之势，不可力敌也！”
“果真如此强悍？”
“不敢虚言其词。”
见李季说起秦军表情如此慎重，夏元也便信了，但依旧不解道：
“如按你所言，秦军如此之强，那当初武安君是怎么击败秦军的？”
说起此事，李季不由面露怀念佩服之色，踌躇一二，缓缓开口道：“说起此事乃依赖武安之能。
所谓秦军有三利，一曰阵，二曰车，三曰众，阵者上下一体，混元如一，不可正面硬撼。
车者奔腾如狂涛骇浪，无坚不摧。
众者兵多器广如山石压顶，无边无际。
当年，武安君带领我等大破秦军，便是因为避实就虚，扬长避短，以我之长攻敌之短。
我燕赵之人同样有三长，一曰快马，二曰利箭，三曰技艺。
凡与秦战，不与其正面交锋，武安君用我赵人骑射之技，用离合之兵，攻秦军薄弱之点。
曰粮道，曰斥候，曰后背，曰侧翼，曰蹈阵。
以来无影去无踪之势，疲惫秦军，以逸待劳，待秦军露出破绽，便如飞鸟之景，忽然而举与之淆战大破秦军！”
夏元听到此处，突然打断李季道：“且住，刚听你言，说我燕赵有利箭之长，怎与我所闻不合。
我幼年便听闻，秦之劲弩冠绝天下，凡与敌对，必以秦弩破敌，为何刚才未听你说起秦弩之利？”
被夏元突然打断，李季脸上明显一愣，尔后些许茫然道：“未曾听闻秦箭之利，也未曾见过秦箭之利，可是秦军有高下不同之分？”
“什么！未曾听闻，怎么可能？”李季的回答大大出乎夏元所料，秦箭阵的名头多厉害啊，后世传的响当当的，怎么可能没有。
夏元不死心道：“相传秦弩可射六百步，无坚不摧，你真未见过？”
“嘶！”
夏元话音落下，身后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六百步！”
“怎么可能，秦弩若能射六百步，那天下何人可敌！”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未过闻秦弩如此怖人，更从未见过六百步的弩！”
“家主是不是听错了，哪怕是秦国与各国的弩炮也不过三百步罢了，天下哪有六百步的弩啊。”
“是啊，便是连车弩也不过五百步罢了。”
夏元一语激起千层浪，夏元身边的一众门客听到夏元六百步的说词，先是大吃一惊，尔后议论纷纷，全然不信。
毕竟六百步的弩，太挑战他们的三观了，门客中也不乏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他们一辈子也没见闻过六百步的弩，毕竟这太骇人听闻了。
夏元说完后，发现众人一致不信，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把事情想简单了。
但好在夏元懂的知错就改不耻下问，在发现自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后，立刻问众人道：“你等都未曾听过，也未曾见过六百步的弩？”
“未闻。”
“未见。”
见众人一致如此，夏元有点迷茫了，后世不是一直传闻秦弩能射六百步吗，怎么当下人都说没有呢？
夏元眉头不伸，再一次看向李季慎重问道：“你与秦军交战，真的从未见过秦弩？”
见夏元如此重视，李季也不敢怠慢，几乎发誓一般道：“回家主，秦弩是见过，但六百步的秦弩是真未见过啊。
秦军大部分装备的皆是一到两石的臂张弩。
臂张弩抛射最远也不过六十步，抛射虽然可达到六十多步，但抛射没法破甲，甚至连厚一点的衣物都刺不透。
所以秦军凡用臂张弩，皆会在二三十步之际用弩直射。
秦军除臂张弩外，还有少量的蹶张弩与腰引弩，秦军三五石的蹶张弩最远抛射一百五十步。
但一百五十步的弩箭根本没有劲力杀伤敌军，所以秦军但凡用蹶张弩，必会在八十或百步左右而射。
除此之外，秦军亦有六八石左右的腰引弩，此弩天下皆称之为强弩或劲弩。
此强弩最远抛射二百四十步左右，但还是那个道理，抛射弩箭没有杀伤，秦军不会做这种资敌无用之功的。
秦军用腰引弩寻常都在一百三十或一百五十步左右而射。
这等腰引弩虽然射的最远，威力也大，但此等劲弩非勇壮大力士不可操动，能用这等腰引弩的秦军，一万秦军中也找不出多少人来。
至于绞盘而动弩炮也不过三百步，连车弩最远也只有五百步。
但连车弩与弩炮沉重繁琐，不便携带，操作起来也要数十人用功，所以连车弩与弩炮多用在城头与关隘之地用来防守。
可知秦军并未有六百步的弩，秦军也不以弩利而名称天下，天下善用弓弩者乃燕、赵、韩三国。
此三国才是真正的以弓弩闻名天下。
世人皆知，韩国以弩射闻名，赵国以骑射闻名，燕国以弓射闻名。
齐国以击剑闻名，魏国以步戟闻名，楚国以舟船闻名，秦国以车阵闻名。
实不知家主是从何听来的秦国以弩闻名的谬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