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先祖指引的方向
一行人沉默地走在返回部落的路上。
灵枢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身后的同伴：
“你们说，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一个领袖？”
他用完好的右手捂住额头：“我为了战胜黑羚部落完成复仇，不断磨练自己的战斗技艺，并训练了你们，打造出本可以制胜的武器。”
“但是每当我看见部落里的孩子，我都会想起那一天，想起那段熟悉的面孔逐渐离我而去的日子。而我也天真的认为别人像我一样不愿意面对这种事情，因此我让你们不要下死手……”
“可如果一开始我没有这样说过，你们就能让他们迅速减员，再加上我抓住机会，会不会最后胜利的就是我们呢？”
“还有黑植，在我眼里他只是黑羚部落派来的支配者，所以我杀死了他，但……”
“……或许他们说的没错，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做一个领袖。”
几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战士开口道：“是我们没有完成任务目标。”
“他们还有一位首领能精准地判断出局势，在他的指挥之下，我们没有太大的胜算，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已经是我们的极限。”
“不管是击晕还是杀死，他们在那时都失去了战斗力，如果我们能及时处理掉他们所有人，就能快速赶来支援你，是我们辜负了你的信任。”
“首领，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只是选错了进攻的时机，如果我们有更多人，我们就可以获得胜利。”
灵枢惨然地笑了笑：“更多人，哪里来的更多人呢？健康活下来的就只有你们，难道要等我们的孩子长大，让他们去和黑羚部落战斗？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黑羚说得对，仇恨只是弱者的专属，他作为败者最后能做的事情就是离开。
让新生的孩子们在黑羚部落中成长吧，这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他们能活下来。
“正因如此，你才永远是我们最好的领袖。”六名战士集体朝着灵枢单膝跪地，“我们将誓死追随于你。”
他们是和灵枢同辈的人，在部落里的男人被黑羚部落屠杀殆尽后，女人们带着孩子逃离。
缺乏强大猎手的邙丘部落只能靠采集与偶尔捕捉到的小型动物为食，一个又一个年幼的孩子因缺少食物被放弃，是灵枢带回来的猎物养活了这些本该死去的孩子，让他们有资格成长到现在，并直面当初的仇人。
不论灵枢做出任何决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灵枢的喉头有些梗阻，只能长叹一口气：“……这次回去后，我们就要远离这里了。”
“愿先祖祝愿着我们。”
……
邙丘部落的聚居地位于一块竖立的巨石旁，这是他们一代代人一直生活的地方。
邙丘部落将这块巨石打造成了部落的图腾，在上面雕刻出每一个人的脸，并用死去同伴的尸骸磨成的骨粉填充出白色的线条。
在黑羚部落入侵后，幸存的人们从故土逃离，直到被黑植找到，他们才在新首领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这里。
此刻天色已晚，夜晚的草原温度骤降，人们围在火堆旁温暖自己的身体。
“首领回来了！”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所有人都站起来看着同一个方向，七个模糊的影子在黑夜里若隐若现，逐渐变化成熟悉的模样。
首领受伤了，但是其它战士们看上去没事。
人们的内心中泛起一股欣喜，忙问道：“我们赢了吗？”
灵枢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闭眼叹气道：“我们输了。”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黑羚部落不会对你们下手，不会杀死我们的男人和孩子。”
“我和他们达成了一项约定，我会离开这里，部落以后由黑羚部落派来的猎手统治……你们不用为此担心，他们的狩猎技巧都很高超，新首领也会让你们吃饱的。”
“制作工具技艺最优秀的几个人，你们都留下吧，把我发明的那些东西都交给黑羚部落，这能换到足以养活所有孩子的食物。”
几个同伴冲上前来：“你要离开这里？你要去哪？能不走吗？”
“随便去哪里都行，只要远离黑羚部落的领地。毕竟我已经失败了，他们留了我一命，我自然得遵守约定。”
他看着失望的众人，眼神中满是痛苦与自责，半晌后说道：“你们最好的选择就是留下，但我还是想问一问……有人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
灵枢竟是感觉到了一阵释然。
果然啊，他其实是一个不合格的领袖，此前的威严，不过都是依靠超绝的武力得来的罢了，他陷在自己天真的想法中太久了。
就在这时，有人向前走了一步，随后不断有人向前，所有人都来到了灵枢身前，表情中充满了坚定。
“我要和你一起走！”
“我也是！”
“我们是邙丘部落的人，不是黑羚部落的人，我们只有你一个首领！”
“你们……”灵枢呆了呆，立刻训斥道，“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跟着我，你们需要远离故土，前往未知的地方，我们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一定会在路上折损人手——”
“那又如何？如果没有你，我们的命早在之前便结束了！没有人会忘记你的付出，你是我们最好的领袖！”
灵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篝火旁，被同伴奉上刚烤好的肥肉。
“首领，我们的图腾该怎么办？”
对于邙丘部落的人来说，自他们睁眼起就看见了那块竖立的巨石图腾，他们在图腾下出生、成长，图腾已然成为人们的精神寄托，就算被其它部落的人统治，也坚持要回到图腾之下。
图腾显然是没有办法带走的，而他们将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或许永远都无法再回到这里。
灵枢站在图腾下，借着火光抚摸表面雕刻的人脸，上面有许多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先祖，有朝夕相处的同伴，有新生儿，也有当初死在斗争中的父辈……
“邙丘部落并非因为图腾而存在，而是因我们活着而存在。”
“我们在哪，邙丘部落就在哪！”
灵枢指挥着战士们用武器将巨石的表面打碎，挑选大小合适的碎石钻孔，穿入植物纤维编织的线，做成一个个图腾石项链，戴在每一个邙丘部落成员的脖子上。
他用矛尖在掌心划出一道伤口，手指将血糊满手掌，在图腾表面印下一个鲜红的手印。
“我们诞生此地，远离此地，也终将重临此地。”
怀揣着对未来的迷惘，人们逐渐陷入了梦乡。
灵枢靠在火堆旁，抬头望着天上的星辰，思考着他们应该前进的方向。
在恍惚中，他仿佛化作了一只飞鸟，在辽阔的天空中翱翔，俯瞰着大地。他飞过河谷，飞过山脉，飞过林梢，来到了一条无比宽广的大河旁，在河边生长着许多没有见过的植物，顶部挂着奇怪的果，有人将它们收集起来食用，表情看上去富足而充实。
灵枢睁开眼，发现太阳的光辉已经从天边出现，真是一场怪梦。
他突然想起在黑羚部落学习期间听过的故事，是首领狮牙的一个孩子，叫狮行，据说他曾经前往了太阳升起的地方，他儿时太阳出现的异状便是狮行留下的痕迹。
这个故事就和他的梦一样离奇，人在太阳上留下痕迹，简直和地上自己会长吃不完的食物一样荒诞。
不过……反正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不如就朝太阳升起的方向出发吧。
或许他们的未来，也能如太阳升起一般辉煌，就当是求个好兆头了。
邙丘部落的人整理好了所有要携带的事物，在灵枢的带领下出发，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进。
路途的前一段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战士们顺利猎杀到了一些猎物。
虽然邙丘部落的人不像黑羚部落的猎人一样擅长使用弓箭，但他们投矛的技术还算精湛。
他们的长矛采用了部落周围发现一种能反光的红色石头，打造出来的矛头锋利无比，穿透性极佳，只要命中猎物便能宣告狩猎成功。
行走了十日有余，队伍来到了一条河谷旁。灵枢看着眼前的景象，总觉得有些熟悉。
随着他不断回忆路途的景色，灵枢惊讶地发现，这一路上的景象他都曾在出发前的梦里见到过！
这难道是先祖给出的启示？
灵枢抬头看向前方，在那边，难道真的存在一个遍地生长着食物，如梦中场景一样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