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殉剑而亡2
（上节写到，莫邪在吴楚两军阵前铸剑。的铸剑火炉，火光冲天。）
夜色之中，铸剑火炉烈火熊熊，风箱的声音吧嗒吧嗒，在深夜极为清晰。而在铸剑火炉旁边，数十个童男童女正忙前忙后。
莫邪沉默地站在火炉不远处，表情肃穆。
眼前铸剑的场景，让莫邪想到了和夫君干将铸剑的过往点滴，如今回想，他们两人已经天人永隔，而那把他们费劲力气铸造的宝剑，竟然给吴国带来兵灾，给百姓带来动荡。莫邪想到此处，不禁心中难受，觉得愧对苍生。
那日她从梅里出发，径直来到楚军大营。
楚王熊通听说莫家书院掌院到来，敞开营门，隆重迎接。一番客套之后，莫邪直接点明来意，要用莫家最好的铸剑之术，铸造一把世间仅有的上好宝剑，献给楚王，以让楚国息兵。
熊通虽然鲁莽，却对莫家书院心怀敬意。
在天下诸侯当中，楚王熊通对莫家书院素来怀有一份特殊的情感，这不仅仅是因为历代楚国之君皆是尚武爱剑之人，而天下铸剑之术最高明的，便是莫家书院。说起来，这中间还有另一件事情：
三百多年前，楚人首领鬻熊参与周文王姬昌的起兵灭商，后来却不受周室重视，只给了一个子爵的爵位，所以后来的楚君熊渠心里气恼，才干脆自立为王，从此开始，楚国和周室的关系也就变得复杂而敏感。楚王环顾天下，突然想到昔日伐纣灭商时，似乎只有莫家书院这一个名门大派置身事外，于是心有戚戚，引为知己。数年以来，先后有不少莫家弟子，在楚国的朝野和军队里面任职。
有这个背景在，莫家书院莫邪在楚王这里，还算有几分面子。
所以，莫邪说要在楚军营前铸剑，熊通略微思索之后，竟然答应了，并按照莫邪的吩咐，建造好铸剑火炉，招来一百个童男童女，五名随军而行的楚国顶尖级铸剑师，与此同时，还去昆吾山寻来了铸剑所需的赤铜精铁。
莫邪独自站在铸剑火炉旁，心中升起一股坚强而庞大的力量。
此剑能否铸成，关系到吴国百万民众，也关系到天下的安危盛衰。所以，此剑能否铸成，绝对不能仅仅凭借天意。
只是没有了夫君干将在身边，莫邪不由得有些担忧。
不过转念一想，莫邪又觉得干将从未走远。夫君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正所谓：世间无处话凄凉，昔人不语如在旁。干将因为铸剑而丧身，而今天，轮到了莫邪。
望着熊熊燃烧的炉火，莫邪却丝毫不觉得热，相反，她只觉得全身上下涌来阵阵寒意。为了抗拒心中杂念，莫邪在火炉前的高台上盘腿而坐，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着莫家书院自创的心法，打坐运气，让意和心会，心和神通，神与虚合，从而排走杂念，让万念俱宁，从而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然而正在此刻，莫邪却感到心中如同有一根细针刺来一般，让她一阵疼通。
一个声音从远处的棠城之中隐隐传来。
莫邪忍不住睁开眼睛。
远处城楼上，灯火若隐若现。
莫邪分明感觉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棠城传出来，击打着自己的心口。
没错，就是儿子的声音。
莫邪打了一个激灵，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口中不由得喃喃念道：“莫干，我的干儿。”
回应她的，只有无尽黑暗。
这时，两名守在铸剑火炉旁的童男快速走来，焦急万分地对莫邪道：“掌院大人，铁石还是化不开。”
五名楚国铸剑师也是神色迷茫，不知所措。
莫邪的目光从棠城方向收了回来，她淡淡地望着面前的童男童女以及铸剑火炉，脸上浮出一丝外人难以觉察的微笑。
时辰已到。
莫邪知道她的最终时刻即将到来。
她要殉剑。
对一个名满天下的铸剑师来说，殉剑而死，是最高的境界，也是最好的归宿。
为了给吴王姬禽处铸剑，干将忍痛将儿子莫赤投入铸剑火炉，并最终为剑而死。如果说那是迫不得已的话，莫邪今次打算殉剑，则是心甘情愿挺身而出。
殉剑并非为了吴王，而是为了天下。
如若能用自己的一介肉身，换来楚国撤军和吴楚太平，莫邪在所不惜。
兴利除害、扶弱除强，这是莫家书院几百年以来不变的信念。
今天，莫邪就要用她自己的性命，来再次擦亮莫家书院的信念灯塔。
在现场铸剑师和童男童女焦急的目光中，莫邪轻声说道：“你们闪开，我来。”说着徐徐走近铸剑火炉。
楚国铸剑师紧紧跟着莫邪，想要看看这位天下一等铸剑师会怎么来解决昆吾山赤铜精铁无法熔化的难题。
莫邪不动声色，淡然走到火炉边上，然后转身说道：“你们且往后退一退。”
跟着莫邪身后的人们往后退去两步。
莫邪却继续说道：“再退。”
众人于是再后退了两步。
莫邪定睛看看他们，目光中充满慈悲，环顾众人之后说道：“请你们转告楚王，愿他信守承诺，以天下苍生为重。”
明明是赤铜精铁难以化开，莫邪却要楚王以苍生为重，众人心中更加迷惑。却见莫邪不再说话，而是望着棠城方向，目光深情而沉重，有不舍有凄然，有悲伤有思念，似乎在望着牵挂不舍的亲人，又似乎有无数内心密语要讲。
现场众人也不由得顺着莫邪的目光，朝着棠城方向望去。
然而，就在大家齐刷刷望着棠城的时候，只听见火炉中一声闷响，他们连忙回头去看，却发现莫邪已经消失不见，火炉边莫邪刚才站立的地方，早已空空荡荡。
莫邪已经投身于铸剑火炉中，只留下一缕青烟。
有人立刻大喊道：“莫掌院殉剑啦，莫掌院殉剑啦。”
紧接着，一位童男大声喊道：“快看，精铁化开了，化开了——”
（未完待续，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