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二使夜谈1
（……上接前文）
当夜，齐公姜禄甫便住在齐国使馆。他刚刚坐定，一个黑脸大汉便走了进来，拱手道：“启禀君上，小的有要事奏报。”
姜禄甫问道：“有何要事？”
黑脸大汉低声道：“吴王的王宫掌事苏常被下狱，苏家被查封。”
姜禄甫心中一怔，不由得脸色一沉，肃然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黑脸大汉回答道：“昨夜之事。”
姜禄甫首先想到的是苏璧。苏常被下狱，作为苏常之女的苏璧难免牵扯其中。姜禄甫心里牵挂苏璧，问道：“她是否安全呢？苏家被查封，她有没有被下狱呢？”
黑脸大汉当然看出了齐公的心思，说道：“启禀君上，小的已经查明，只有苏常一人下狱，其余人目前还都关押在苏府，包括苏家小姐，此刻也在苏府。”
这大汉乃齐公身边的贴身护卫，武功高强，不是一般寻常人，当日齐公被追杀，他就在身边，所以备受齐公信任。自从知道苏家被查封，黑脸大汉便悄悄溜到苏府院墙前，顺势翻墙进入苏府，然后贴着屋檐一路飞过去，将苏府内的情形摸了个遍，他从窗棂之间看到了苏璧。苏璧虽说神情憔悴，却还算平静。
姜禄甫轻声对那黑脸大汉道：“你先下去，继续盯着苏府。”
黑脸大汉“诺”了一声正要离开，姜禄甫又喊住了他，问道：“那日刺杀寡人的几个黑衣人，可查出什么线索？”
黑脸大汉迟疑了一下，满怀愧疚地道：“回君上，还没有。”
姜禄甫也不责怪他，缓缓说道：“继续查。寡人微服来到吴国，不说其他人，就连齐国朝野，知道此事的也没几个人，寡人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对寡人的行踪如此清楚，又是谁想要谋害寡人。”
黑脸大汉意识到此事重大，犹豫片刻，说道：“依小的看，他们不像吴国人。”
姜禄甫问道：“不像吴国人？何以见得？”
黑脸大汉挠着后脑勺，回答说：“小的也说不出具体原因，就是觉得他们的身形和武艺，不像吴国人，倒像是中原人士，只是中原那么多地方，小的看不出他们是哪国人。”
姜禄甫说道：“其实，寡人也觉得他们不像吴国人。”
黑脸大汉退下之后，姜禄甫却是内心繁杂，他所烦恼的并非那几个黑衣人，而是苏家被查抄的消息。姜禄甫怎么也没想到，昨夜自己刚刚送走的苏璧，竟然被吴王抄家囚禁。而更让姜禄甫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内心竟然泛起一丝担忧和牵挂。
他和苏璧只有一面之缘，为何对她却这般挂念？
姜禄甫暗自自责，不该对一个吴国女子有非分之想。一国之君，志在四方，更何况在这大争之世，列国争霸，天下群雄都想一展身手，以称霸天下。齐国素来为天下大国，齐国国君肩膀上的重任自然比其它国家国君更重，岂能动辄生出儿女情长？
不去想它便是。
姜禄甫起身踱步，想要将苏璧的身影从脑海中甩掉。
那影子一直却跟着他。
姜禄甫心中烦忧，只草草吃了一碗稀饭，便上了卧榻休息。
然而翻来覆去好几个回合，姜禄甫却一直无法入眠。其时已经入夜，姜禄甫悄然从卧榻上爬起来，心绪难平地在院中练了一会剑。正在练剑时刻，他却听到外面传来袅袅琴声，丝丝缕缕不绝于耳。姜禄甫静下心来倾听，发现那琴声所弹奏的曲目并不熟悉，只是异常悦耳，让人沉醉。
随后，一个女子细腻的声音隐隐传来，曲调委婉，丝丝缕缕：
独倚危楼兮，秋风细密；望极春愁兮，君在天际。
草色无尽兮，残阳无极；对酒当歌兮，君不我弃。
那唱词忧伤，声音凄然，无限女子思念情郎的哀愁。
姜禄甫不听则已，越听心中越难平静，气恼地将长剑摔在地上。
一个内侍连忙跑过来，惊恐地望着姜禄甫，道：“君上息怒。”
姜禄甫怒道：“是谁这么晚还在唱歌？”
内侍环顾四周，表情诧异，道：“没，没有人唱歌，君上。”
“寡人刚刚分明听到有人在唱歌，你的意思是寡人听错了？”姜禄甫更加恼怒。
内侍哪里敢争辩，低头说道：“只怪小的耳朵太笨。”
姜禄甫气咻咻地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喝了一碗水，气息方才平静下来，问道：“你真的没有听到有人弹琴唱歌？”
内侍胆怯地回答道：“小的没听到。”
姜禄甫皱皱眉头，自言自语：“那真是奇怪，寡人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在弹琴唱歌。”
正在此刻，齐国驻吴国的使臣匆匆走了过来，拱手行礼后道：“禀报君上，楚国密使来访，想要面见君上。”
姜禄甫心中烦忧，回绝道：“不见，就说寡人已经睡了。”
使臣心领神会，说道：“是，臣这就去回绝他。”
姜禄甫收住宝剑，又说道：“莫急，楚国密使这个时候来访，无非是想劝说齐国不要介入吴楚之争，你不妨去和他周旋一番，看看楚国到底能开出什么条件来。”
使臣说道：“臣明白了。”
姜禄甫看着使臣远去，也起身离开。
约莫片刻之后，齐国使臣带着楚国密使走进会客厅。
两人坐定。
而在二人身后的薄墙另一侧，齐公姜禄甫静静坐着，暗中倾听着二人的谈话。
楚国密使先开口说道：“我楚人一向耿直，此番楚王率军攻吴，志在必得。齐国何必此刻出面，来帮助吴国呢?”
齐国使臣笑说道：“贵使此言差矣，吴楚齐三国皆是周室诸侯，当共侍周天子，彼此和睦相处，共享天下。然而楚国为了一把宝剑，兵指梅里。恕本使直言，实乃不智。”
楚国密使哈哈大笑：“以阁下看来，天下当今真的和睦？”
齐国使臣说道：“贵使难道觉得不和睦？”
楚国密使说道：“周室衰微，天道不振，何谈天下和睦；诸侯争强，人心浮动，何谈共享天下？不过在下倒是觉得，齐楚之间，皆是天下强国，倒是可以真诚和睦，共享霸业。”
齐国使臣问道：“敢问贵使，如何共享？”
楚国密使却笑了，随后说道：“在下临行之前，我王特意召唤，告诉在下说，如若齐公能退让一步，楚国愿意将吴国北部六城，赠予齐国。”
齐国使臣继续问道：“敢问贵使，齐国当如何退让？”
楚国密使说道：“非常简单，齐国就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需做，袖手旁观便可以。”
齐国使臣笑说道：“楚王真是慷慨。按照贵使所言，我齐国有大便宜可占，什么也不做，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得六座城池，天大的好事啊。”
楚国密使兴奋地说道：“我王还有吩咐，等吴国兵败之后，那把干将剑，我王愿意赠予齐公，以彰显齐楚之好。”
齐国使臣好奇地问道：“楚王爱剑，世人皆知，岂能如此轻易地就将一把绝世宝剑赠予齐公？岂不是太夺人之美？”
楚国密使说道：“我王好剑不假，但是，我王更好齐楚之和睦。”
齐国使臣说道：“楚王之气度，在下敬佩。不过，此事实在重大，本使须呈报齐公，相信不日便有回音。”
楚国密使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在下和六座城池，静候贵使佳音。”
临走到一半，楚国密使却驻足不前，转过身来，细声说道：“在下还有一言，事关齐国，必须告诉贵使。”
“贵使请讲。”齐国使臣见他说得颇为神秘，将耳朵凑过去。
楚国密使说道：“昨日我楚国密探获悉，卫国的两万大军已经在大将军绶侑的率领下，集结在卫齐边境，恐有异常。卫公卫晋那个人，阁下也知道，国土不大，胆子却不小，齐公不得不防啊。哈哈哈——”
齐国使臣闻言，脸色一变，却迅速恢复，也跟着大笑起来。
“哈哈哈——”两人笑成一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