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柔情春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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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抄家之祸1

(……上接前文)

夜雨像黑色的帐幕,笼罩在天地之间。

梅里城一片雨声。

街道上的积水荡漾,一个人影也没有。大雨将人们都困在了家中,让他们在恐慌不安中倾听者雨声和雷声。不时可以看见被大水毁了窝的老鼠穿过浑浊的积水,蹿到街边的台阶上,黑色眼珠中闪烁着恐惧。

沿着漆黑的街道往前走,可以看到苏府结实厚重的大门。

苏府之内,守夜的家兵围坐在门廊下,有人在玩牌九,有人在喝酒。

午夜时分,一位兵士腹中发胀,想要小解,走到屋檐下解开裤子,对着雨水撒尿。他的尿液混入雨水,顺着院墙流走了。

一个玩牌九的士兵在旁边骂道:“撒尿走远一些,臭死老子了。”

撒尿的武士回嘴道:“这么大的雨,你也能闻到小爷的尿臊味,真是狗鼻子。小爷我就是不走开,臭死你。哈哈哈……”

然而撒到一半,武士的目光却被屋檐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所吸引,他急忙系上裤子,抽出随身长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旁边的士兵见此状况,纷纷抽出兵器,围拢了过来。

“有什么情况?”有人问道。

撒尿的武士却不说话,壮着胆子静静地朝着那团东西走去。其他人也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迅速朝着这边走来。

瓢泼大雨更加猛烈。

武士穿越雨雾,终于来到那团东西旁边,用剑碰了碰那团东西。

他终于看出来,那是一具尸体。

“快拿火把来。”武士喊道。

有人拿着火把跑过来。

火光之下,大家看到了苏府管家那张被雨水浸泡得已经发白的脸。

管家的喉咙上,赫然现出一个黑洞洞的血口子,仍然往外流着血水。武士冷漠地摸摸管家的脖颈,说道:“刚死没多久,刺客肯定还没走远。”

护卫兵士急忙聚集成一团,警惕地望着四周。

周围只有雨水,并无其它。

一名兵士说道:“不要声张,全院搜捕,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这一夜,疲惫不堪的苏璧昏昏欲睡,却始终半睡半醒。白日里的经历,实在让她无法入睡。她一直无法相信,白日里和她有过生死之交的男子竟然是齐国国君姜禄甫。

在苏璧的印象中,昔日姜子牙辅佐周武王改朝换代,居功至伟,所以才被封了齐国之地。齐国乃周室分封最早的诸侯大国,国君应当是威风八面高不可攀,然而她所遇到的齐公姜禄甫,却是那么的随和。

更重要的是,她从姜禄甫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层奇怪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呢?

好像是熟悉的感觉,就像多年故人再相见。

又好像是亲昵的感觉,就像一对不曾分离的情人。

想到“情人”二字,苏璧不禁害羞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庞。

就在这种模糊而暧昧的思维中,苏璧一直半睡半醒。

苏璧十五岁嫁给公孙容,原本想要和他举案齐眉厮守终身,然而人算终究不如天算,谁也没料到婚后仅仅一年,公孙容就意外身亡,再后来公孙世家被吴王所贬,她便从此离开了公孙世家,就连她和公孙容唯一的女儿,也被父亲给残忍抛弃。

经此人间劫难,苏璧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水,不会再对任何男人生出波澜,可是今天偶遇姜禄甫,却一下子点燃了她的心。这就如同,一颗种子本来在干旱的土地中正要兀自死去,然而一场大雨不期而至,让它发了芽。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情愫。

要不到,等不来,却在不经意间,忽如一夜春风来。

这感觉像针一样刺着苏璧的心。

苏璧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

她在雨夜的静谧中,胡思乱想,脑袋迷乱。

然而,就在某一刻,苏璧忽然间闻到一股陌生的气味,一种她在苏府从来没有嗅到过的气味。苏璧隐约听见,有人似乎推开了她房间的窗户,在窗外轻声呼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湿漉漉的。

苏璧惊醒过来,慌忙坐起来,在黑暗中睁大眼睛。

“谁?”她小声问道。

她再次看到了昨夜曾经看到过的那个影子。

那是一个陌生人的影子,一个比普通人要矮小许多的侏儒的影子。那影子只是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苏璧想起来了,桑格儿曾告诉她,苏府有刺客,一个侏儒刺客。

苏璧想要大喊,却不敢出声。

随后,苏璧清晰地听到了有人倒下的声音,以及短剑插入人的身体,嘴巴却被死死封住后想喊却又喊不出的喘息声。

苏府有人被杀了。

苏璧接连听到人体倒在雨水中的声音。

那声音沉闷而混沌,湿漉漉地灌进苏璧的耳朵。

苏璧不能再等待,她从卧榻上跳下,光着脚冲到窗户边上,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声:“快来人,有刺客——”

然而,随即而来的不是苏府护院士兵的们的脚步声,而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在猛敲苏府的大门。

紧接着,苏璧听见一阵凌乱不堪的跑步声,那脚步声异常有力,一听就是身体强悍武功高强之人。

刺客的身影略过庭院,迅速消失在院子的角落。

苏璧听见有人在前院大喊:“你们是谁?这里是王宫苏掌事的府邸,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冷漠而尖锐的声音传来:“王令,抓捕苏常,查封苏家,谁敢阻拦虎贲军执法,格杀勿论。”

听见来人自称虎贲军,苏府家兵的声音顿时虚弱了下去,乖乖低闪开了。

苏璧听见杂乱的脚步声逐渐弥漫,和雨水一起,漫向苏府的每一个角落。最后,一个士兵踢开了苏璧的房门,冷冷地站在房间中央。

苏璧惊恐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士兵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冰冷的双手,就像抓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把她拽到了苏府的会客大厅。

此刻,苏府会客大厅灯火通明,苏家的所有下人都瑟瑟发抖地挤在大厅一角。而站在大厅中央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常无比熟悉的金甲侍卫统领范奕。范奕威严地站在大厅中央,头上滴着雨水,脸上却如同挂了冰霜,旁若无人地盯着门外风雨。

衣衫不整的苏常最后被人带了进来,他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然后自己爬起来。“范统领,你这是为何?”苏常看着范奕,不解地问道。

范奕冷冷地看了一眼苏常,又将目光投向外面的风雨,肃然说道:“本官奉王令行事,还请苏掌事行个方便,不要为难本官,也不要自找没趣。”

苏常见昔日同僚这般不给面子,恼羞不已,气咻咻地说道:“你我同为吴国官吏,服侍吴王多年,此刻何必如此尖刻?”

范奕冷冷说道:“为何会如此?苏掌事心中想必比本官更清楚。”

苏常更加恼怒,大声说道:“我不清楚。有人诬陷老臣,老臣冤枉。”

天上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屋外漆黑一片,只听得见雨打地面,刷刷作响。范奕对着门外大雨说道:“苏掌事,多说无益,请吧。”

苏常惊恐问道:“去哪里?”

范奕冷冷一笑,说道:“你说呢?苏掌事。”

旁边兵士不管苏常是否愿意,强行架着他穿过风雨,然后像扔一只牲口一样,把他扔上了一辆囚车。苏常的发髻胡须,还有身上衣服立刻被大雨浇灌得湿透了,冰冷的雨水渗进衣服,苏常的身躯不由得颤抖起来。

“老臣冤枉,冤枉,老臣要见王上。”苏常被大雨淋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双手遮住双眼,胡乱大喊道。

范奕轻蔑地看看雨中的苏常,下令道:“出发。”

苏璧看着父亲的模样,立刻就要扑过去,却被士兵拦住。苏璧转身哀求范奕:“大人,我父亲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么对他?”

范奕冷漠地瞅了苏璧一眼,然后又扫视了挤大厅角落的苏家仆人,并不回答苏璧的话,而是对兵士下令道:“好好看着他们,等本官的命令。”然后走了出去,奔入雨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