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故弄玄虚2
（……上接前文）
看着山下楚军的扎营阵法，管仲暗暗叹服，此人必然深谙太公兵法。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暗暗自忖那吴王姬禽处昏庸，如若他能探得楚军已经集结，正图谋对吴国用兵，此刻只需先发制人，派出精兵五千，从这山坡上像猛虎一样猛冲下去，任他什么阵法，楚军大营肯定难保。就算不能彻底冲乱楚军，至少能给他当头一棒，破坏其声威，动摇其军心。
暗忖到此，管仲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为吴王姬禽处的迟钝愚昧感到无比可惜：大争之世，诸侯君王看着比常人风光无限，其实也是处处暗藏风险，一着不慎，便是国破家亡粉身碎骨。
下了山坡，装满蚕茧的车队随即从柴门进入楚军军营。一个身穿金色铠甲的将军走过来，目光冷峻地看着众人。刚才那位将官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随后，只见金甲将军面无表情地走向鲍叔牙，问道：“你可是从吴国而来？”
鲍叔牙连忙说道：“回将军的话，草民是楚人，楚国慎邑人氏，不是从吴国过来的，更不是什么吴国细作。”
金甲将军的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只用那警惕而冷漠的目光盯着鲍叔牙。鲍叔牙被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得暗中思量，如果真的被楚军当成吴国细作，丢失车上的货物是小，只怕性命也难保。
鲍叔牙内心暗暗悔恨，后悔不该听管仲的，想要把生意做大，中间回乡去筹钱耽误时间，而更无奈的是，因为把所有钱财都买了蚕茧，他们身上连一点疏通的钱财也没有，此刻就算想贿赂眼前将军，也囊中羞涩，拿不出钱财。
金甲将军也不言语，面色冷漠，毫无表情。这时，只听方才押送他们过来的将官命令道：“来人，将这帮吴国习作押到后面马圈去，看好喽，待明日大军出征，用他们祭旗。”
押运货物的伙计们听说要用自己祭旗，再次哀求道：“我们不是吴国习作，大人饶命啊。”大军出动之前要杀人祭旗，乃是许多诸侯国的习俗，在楚国尤其如此。
鲍叔牙也忍不住喊道：“将军不能这么草菅人命，说我们是细作就是细作，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只有管仲静静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鲍叔牙扯扯管仲的衣袖，说道：“管兄，你快说句话。”
那位金甲将军把目光从鲍叔牙身上挪开，移向管仲，目光依然冷峻得如同一把刀。
管仲却丝毫也不慌张，迎着金甲将军那如刀的目光，声音平静地说道：“将军大人，我们的确是吴国人。”
鲍叔牙和众人一惊，脸色都瞎青了，鲍叔牙更是哭丧着脸道：“管仲，性命攸关，你岂能胡说八道。”
管仲却不动声色，只是向金甲将军鞠躬行礼，然后拱手道：“将军明鉴，在下的确是吴国人，而且是吴国上大夫。吴王已经料定，楚军即将攻吴，只是不知吴军今次出动了多少军队，特遣我一探究竟，没想到一进楚境，就被贵军截获。”
金甲将军表情隐隐有所变化。
楚军本次攻吴，所定计谋乃是突然袭击，如果这个消息已经被吴王获知，那还如何突袭？
吴楚对战，楚国强大吴国稍弱，但是吴国也并没有弱小到楚国能随意取胜的地步，想要打败吴国，楚国必须小心行事。这将军心中隐隐闪过一丝忧虑。管仲觉察到了将军的变化，神色更加淡定，说道：“楚军大军压境，吴王也早有准备，敢问将军，此战还能打吗？”
鲍叔牙已经听出来，管仲这是在胡编乱造，他急忙拽着管仲的衣袖道：“管兄，休得胡言乱语。”
管仲却不管鲍叔牙，继续说道：“楚国运作此战，想必也费了不少心思，大军出动，粮草先行，如此折腾，岂能无功而返？”
将军终于不再沉默，对着管仲说道：“你说自己是吴国上大夫，可有什么证据？”
管仲轻松回答：“将军问得好，当然有证据。”
将军说道：“拿来给本将军一观。”
管仲却整整衣袖，说道：“这个证据将军当下看不得。”
将军脸色一怒，大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管仲并不恐惧，说道：“将军息怒，在下说证据当下看不得，是因为这证据，是我与你们楚国左尹大人道硕乃旧相识，你只需将我带到道硕大人面前，便知真假。如果道硕大人不认我，再那我来祭旗也不迟。”
金甲将军却不说话，猛地抽出随身宝剑，眨眼之间便要向着管仲刺来。那剑尖几乎抵到管仲的咽喉才猛然停下。
管仲盯着面前的剑刃，轻松自若地说道：“将军用不着这样试探在下。”
管仲毫无畏惧的样子，让那金甲将军不得不收起宝剑，再次问道：“你怎么知道，道硕大人在军营之中？”将军语气的变化已经告诉管仲，楚国左尹大人道硕果然正在军营之中。
事实上，管仲说出道硕的名字，完全是处于猜测。方才他看那军营驻扎的阵型，便猜测营中必有排兵布阵的高手，而环顾楚国上下，能有此等学识，并为楚王所信任的人，唯有楚国的左尹大人道硕。
楚王喜欢和信任道硕，楚人皆知。
道硕原本并非楚人，而是齐国人，最初也是齐国臣子，不过官职不高，只是齐王府一个小小侍从。齐国乃是姜子牙的封国，原本就是东方大国，架子很大，对楚国这等南蛮之国从不放在眼里，一次楚王过寿，齐公派道硕前去祝寿，寿礼是一只天鹅。
话说这个道硕非常胆大，他一出城就把天鹅给放了，空手前往楚国。到了楚国郢都，道硕便当街随意买了一个鸟笼，去见楚王熊通。
熊通见道硕提个空鸟笼走进来，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谁知道硕却说道：“齐公为了齐楚两国的友谊，派我来给大王您献一只天鹅，路过河边时，我发现它有点渴，便打开笼子让它去喝点水，谁知它竟趁机飞跑了。当时我悔得就想切腹绞颈自杀，可我转念一想，怕大王您说我们齐公为了一只宠物而逼死一位壮士；我本来也可以到市场上另买一只，代替那只送给大王，可我又想，这不是欺骗大王您吗？我也可以选择逃之夭夭，但我实在舍不得觐见大王您的这次难得的机会。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前来，向大王老老实实说明情况，承认过失，愿接受大王的任意处罚。”
楚王听罢，心中暗暗称奇，觉得道硕不仅有勇有谋，更是一个不怕死的蛮人，此等人物，不正是出国需要的人才吗？当下就哈哈笑着说道：“没想到齐国竟有如此讲信用的人。你也不用回去了，寡人要重用你。”
熊通不仅没有责怪道硕，反而把他留在了身边，多年来也是喜爱和信任有加。数年工夫，道硕便升任楚国的左尹。
管仲心理的变化，金甲将军当然看不到。将军只冷冷地看着他，等他回答方才的问题。
“天机不可泄露。”管仲不能说自己靠的是猜测，又不好编其它理由，所以就继续沿用抹稀泥的高招：故弄玄虚。
金甲将军虽然手握寒光宝剑，对一伙来历不明的客商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但是看管仲那不慌不忙却又头头是道的样子，心中一时间竟拿不准该怎么办，此刻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带他去面见道硕大人。
管仲静静看着金甲将军，等着他回话。
“既然如此，那就请阁下跟本将军走一趟。”金甲将军对管仲称呼上的细微变化，已经说明他基本相信了管仲的说辞。
管仲微微拱手，说道：“还请将军带路。”
鲍叔牙看管仲真的要去见楚国的左尹大人道硕，急声叮嘱：“管兄小心，切莫大意。”鲍叔牙和管仲认识多年，这时候约莫明白了管仲的策略，他如此故弄玄虚，无非是不想和下面的莽夫将军对话，而要见到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的左尹大人。
金甲将军一个转身，沿着九宫八卦阵八个部分中间的小路，走向中间的帅营。在一个数名金甲卫士守卫的营帐前，金甲将军停下脚步，转身叮嘱管仲道：“你在此等候，切莫走动，否则小心丢了性命。”
管仲说道：“将军只管去，在下在此等候。”
金甲将军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道硕的营帐。
（未完待续，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