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献剑之约2
时间过得真快，三年弹指一瞬间。
干将莫邪剑终于铸成。
外人肯定迷惑，先前百炼不熔的金铁，后来又怎么熔化成铁水了呢？
个中真相，说来让人唏嘘。
话说此前金铁迟迟不熔，加上和吴王约定的三年期限，干将莫邪夫妻二人绞尽脑汁茶饭不思。却说有一日，莫邪在鼓风炉旁自言自语：“难不成真要像古人所言的那样，以肉身铸剑吗？”
古法铸剑术有云“人剑合一”，其意谓：用人之精气神以筑剑，方能化解顽石。相传这种吸纳了人气的宝剑，会暗含灵气，可以和人交流。只是这种古法铸剑术，干将和莫邪都未曾亲眼见过，他们也更多的只是听人传说。多年以来，他们夫妻也只是将这个传说当成故事，从未当真。
莫邪本来无意，然而这话正好被干将听了去。他也不做声，却在半夜时分，趁着莫邪熟睡，用短剑从大腿外侧割下一片肉来，鲜血直流。干将找了个空隙，将带血的肉用树叶包起，揣在怀中，避开鼓风装炭的莫家弟子，将肉投入火炉。一阵吱吱作响之后，干将惊奇地发现，在皮肉的焦臭味中，那金铁竟然徐徐熔化了。不过因为肉块太小，金铁只熔化了少许，余下部分依然无法熔化。
次日清晨，莫邪发现了丈夫腿部的伤口，关切地问道：“夫君腿上的伤口何来？”
干将撒谎说：“昨夜不慎，被铸剑铁炉撞到了。”
莫邪当时正苦于铸剑受挫，也没多想。
而干将却因为窥得金铁熔化的天机，心事重重。
天下宝剑，干将可以阅览无数，而且对铸剑之术也可以说毫不陌生。他毕生最爱宝剑，早在十来岁的时候就拜铸剑名师莫弋为师，也曾见识过无数天下名剑。如今，这干将莫邪剑已经铸造三年有余，如果再不成功，只怕不仅会遭到世人的嘲笑，更会因此得罪吴王。
干将将忧愁写在心里，深深地埋了起来，不敢说给外人。
其时，干将和莫邪已经有了一子，名叫莫赤，正好三岁。降生之时，正是夫妻二人开炉铸剑之时。那一日，莫赤走过来，像往常一样抱着干将，却在无意中触碰到了干将的伤口。干将看着幼儿，心中不禁茫然：凡尘世界，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莫非真要用儿子莫赤的肉身，来熔化那坚硬的金铁吗？
那几日，三岁的莫赤似乎也隐约觉察到了什么，特别乖巧，有事没事就缠着父亲，一双小手搂着干将无比亲昵，咿咿呀呀地说东说西。干将心中有所动摇，日日茶饭不思，痛苦无比，人也因此瘦了很多。
某一夜，明月当空，星辰稀少，干将坐在昆吾山顶遥望苍穹，心中无限感叹，及至三更时分，他决定用占卜的方式来寻找答案。他顺手从身边拈来四十九根蓍草，随意分成两份，左右手各一份，心中默念，如果左手多于右手，便是有，否则便是无。
结果让他更加心焦。
左手的蓍草多于右手。
干将不甘心，再占一次，结果依旧。
明月如霜，清风如水。
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干将难过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或许，这就是天意。在无限揪心悲伤之中，干将终于痛下决心，难过地做出决定。回到书院后，干将趁着夜色，悄然从床上抱起莫赤，走向铸剑的火炉。
然而此刻，干将惊奇地发现，莫赤并未睡着。莫赤的一双大眼睛如同天上星辰，忽闪忽闪看着干将，嘴角挂着纯真无邪的笑，并娇声喊了一声：“父亲。”
干将心痛不已，抱紧儿子，眼泪一瞬间奔涌而出。但是痛定思痛，他却不想因此半途而废。那三岁小儿并无恐惧，也无吵闹，只伸出一双小手，像是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留下什么，在父亲黝黑的脸庞上摩挲了许久，然后鼓励般地闭上了眼睛。
干将不忍，只想后退。
天上一轮圆月，高高悬挂。
干将又想起方才的占卜，胸有万千悲凉无奈，全化作臂上力量，将莫赤投入火炉。
随后，有弟子立刻在外大喊：“金铁熔化了，金铁熔化了。”这些莫家弟子并不知道，他们的师父干将刚刚将三岁的莫赤投入炼钢火炉。
干将听了弟子的叫喊，胸中吐出一口长气，瞬间再次心如刀绞泪流不止。而在他身后的阁楼上，业已洞悉真相的莫邪，早就哭得如风中柳枝浑身颤抖。
或许，这就是铸剑人的宿命。
三年之后，宝剑终究铸成。不过，并非如同世人日后传言的那样，干将莫邪剑不是一把剑，而是两把：一把名曰干将剑，一把名曰莫邪剑。
干将剑为雄剑，莫邪剑为雌剑。
双剑合体，寓意天地同在阴阳和谐。
那日清晨，干将背起行囊，带着雄剑干将剑准备下山。莫邪依依不舍，温柔地说道：“夫君真的要去吗？”此刻，莫邪已经再次怀孕，腹部高高耸起，怕是即将临盆。
干将淡然地说：“王命不可违，再说了，三年前我们也答应了吴王，莫家弟子一诺千金，岂能无故爽约。”
莫邪缠绵地牵住丈夫的衣袖，神色凄然，道：“我担心，此去只怕凶多吉少。”
干将回身安慰妻子，手指抚摸着妻子的脸颊，无限爱恋，说道：“你无需太过担心，我想那吴王得了宝剑，也没必要加害于我。”
莫邪却说：“只怕他不甘心。”
干将疑惑：“他还能有什么不甘心？”
莫邪面色忧愁，怅然说道：“溪壑易填，人心难满，夫君不可不防。”
干将轻轻地将一只手放在妻子隆起的肚皮上，温柔地说道：“你们母子且等我献剑归来，少则三日，多则五日。”
莫邪温柔地抚摸着干将的脸庞道：“夫君无需太赶，你办完事后，大可在孤竹客栈住上一晚，切莫太急。”
干将深情地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这边，莫邪望着夫君离去的背影，满面愁容。她突然觉得，肚子里的婴儿使劲地踢她。这一刻，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那投身铸剑火炉的儿子莫赤，那是她一生都难以洗去的悲伤记忆。那把带着莫赤魂魄的干将剑，此刻伏在干将的的脊背上，似乎正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
莫邪一瞬间无法自抑，泪湿眼眶。（未完待续，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