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储君之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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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严寒，天色阴暗。
眼看着大雪在望。
齐公姜禄甫这些时日一直住在后宫裘正殿。
阿宫进宫之后，已经为姜禄甫做了初步诊疗。寻常医者诊病，依靠的是望闻问切，而阿宫给姜禄甫诊病，这四样却一样也不需要。她只是让苏璧从姜禄甫头上拔下一根发丝，放在清水之中，半个时辰之后再去看那清水，已经隐隐透出灰色。
苏璧望着水色，惊讶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当日在吴国棠城之时，阿宫和苏璧有过交往，两人之间并不完全陌生，所以阿宫也不隐瞒，忧心说道：“着水色变化，说明齐公体内有毒，且毒性已经深入发梢。”
苏璧连忙追问道：“敢问阿宫姑娘，可有破解之法？”
阿宫起身原地踱步，片刻之后说道：“实不相瞒，我临行之前，白水素女曾有言，齐公所中之毒蛰魂散乃是天下奇毒，并无解药。”
苏璧听阿宫这么说，心中“咣当”一声，整个人都差点晕倒，她勉强支撑住自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低声哀求道：“素女门医道天下第一，举世皆知，如若素女门都没有解药，君上岂不是无药可救？还望姑娘能想想办法，救救君上，救救齐国。”苏璧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阿宫被苏璧的眼泪所动，内心彷徨不已。
离开秦国桥山之前，白水素女曾当面告诉阿宫：“蛰魂散乃上古奇毒，齐公体内之毒如若不重，你便留下，用素女门的独门神药女黄汤来徐徐化解；如若毒气太重，纵然是神仙下凡，也难以起死回生，你也无需再治，即刻回桥山便是。生死自有天命，谁人也无法逆天而行，我们素女门也不行。”
阿宫方才看齐公之发色，便能判断他体内之毒日积月累，已经很重了，如果说他病入膏肓，丝毫也不为过。如果依照白水素女所叮嘱的那样，阿宫此刻只需离开齐宫，返回桥山便是。
然而阿宫心中却隐隐不甘，并不打算即刻就离开临淄。
齐公之仁义，阿宫当日在棠城就曾亲眼目睹过。别的先不用说，只说就在刚才，只为了迎接她这个假扮成萧讳的素女门弟子，齐国便稷门大开，这种胸怀，天下又有几个国君会有。
也幸亏齐公身体强壮心力充沛，蛰魂散药期本是三年，而他却硬生生挨了三年半的时间，其中疼痛和折磨，常人难以承受。
对齐公所受痛苦，苏璧心中最为清楚，所以此刻，她更是纠结异常。
望着天外灰暗气息，阿宫心乱如麻。
“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阿宫心中默念着白水素女曾经教导过的医道常识，心中更加忐忑：如若姜禄甫是刚刚中了那蛰魂散之毒，诊治起来或许还有可救，可是眼下，姜禄甫已经毒入发丝，病入膏肓，又该如何拯救？
“或许，只能用女黄汤勉强一试。”阿宫心中嘀咕，“不过，如果只是勉强试一试，万一不能起效，对素女门的名声岂不是莫大的伤害？今后素女门又如何承载天下第一医道的桂冠？”
女黄汤是素女门中秘不外宣的神药，相传是第一代白水素女所创，清瘟解毒，能解天下各种毒药，只是女黄汤再厉害，也难解这种深入五脏和发梢的剧毒。更何况，这魂散绝非普通毒药，而是千古第一奇药。
为了掩饰内心焦虑，阿宫不停地室内徘徊，正在这时，屏风后面却闪出一个小女孩的脑袋来。
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姜妤。
姜妤突然看见阿宫这个陌生人，一点也不恐慌，而是对着她天真一笑。
阿宫心中立刻闪出一个名字：“简儿。”
姜妤的出现，让阿宫暂时忘却了眼前的烦恼，她对着姜妤高兴地叫道：“简儿，你是简儿。”
姜妤却是一愣，茫然地望着阿宫，并没答应。
“难道她不是简儿？”阿宫正觉得纳闷，苏璧却拉过姜妤，对着阿宫道：“本宫差点忘了，姑娘原来是认识妤儿的。”
阿宫恍然大悟，她三年前在萧讳竹筐中认识的简儿如今已经改了名字，时光匆匆，一晃三年，当日苏璧和姜妤重逢，并将姜妤从莫家弟子手里带走的往事，阿宫曾亲眼目睹，所以对姜妤的身世并不陌生。
阿宫连忙说道：“都怪我鲁莽，一时失口，还望夫人和公主海涵。”
“姑娘说哪儿话呢，大家都是故人，何须这般客套。”苏璧说道。
在裘正殿看到妤儿，阿宫虽然并不觉得意外，却让她再次想起萧讳，想起三年前在吴国的孝义村萧讳救她的往事。
阿宫心中不禁淌过一阵热流。
萧讳对阿宫的仗义相助，阿宫一直难以忘怀，时常在脑海里反复回忆。萧讳昔日对阿宫能有那般热心，阿宫如今对齐公，也当有救助的情怀。
此刻，妤儿抬起头望着阿宫，伸出小手拽着阿宫的衣襟，小声说道：“姐姐，求求你了，救救公父。”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知道疼爱父亲，阿宫连忙蹲下身，摸着妤儿的脸蛋，说道：“公主放心，你这么乖，公父一定会没事的。”
妤儿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开心地说道：“姐姐答应我要救公父了，我要送姐姐一个礼物。”
“还有礼物？”阿宫也被姜妤引得像个孩子一样，开心问道，“什么礼物呢？”
“姐姐稍等。”说着，姜妤就快速跑了出去。就连苏璧也不知道女儿的小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迷惑地说道：“妤儿一贯顽皮任性，如有莽撞，姑娘千万见谅。”
阿宫望着姜妤的背影，说道：“我只觉得公主机灵聪慧，心地纯朴。”
片刻之后，姜妤便回来了，只是手里多了一个鸟笼。
姜妤将鸟笼藏在身后，一脸的神秘，直到走到阿宫面前，她才突然将笼子拿出来，说道：“姐姐，这就是我的礼物。它叫雪儿。”
“雪儿？”阿宫一眼就认出来，被关在鸟笼中的是一只雏鹰。
那是一只破壳出生只有一个多月的雪鹰，羽毛纯白无暇，毫无杂质。阿宫平日也见过雪鹰，可是像这种浑身羽毛如此洁白，就连那尖锐如钩的喙都是雪白的，她却是第一次见到。
姜妤说道：“它长得雪白雪白的，我就给取了一个名字，叫雪儿。”
苏璧脸色一变，对着女儿道：“妤儿，你从哪里寻来的这只雪鹰？”
姜妤每日出入裘正殿，苏璧却从没发现她竟然养了一只小鹰。真奇怪，宫城之中防卫森严，她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又是从哪里弄来一只雪鹰的？
姜妤见母亲正色询问，不敢怠慢，回答道：“前几日我在外面玩耍，在草丛中看见它，天气特别冷，我怕它被冻死，所以就把它带了回来，放在卧榻边上，这几日看它饥饿，就到树林中挖些虫子给它吃。”
看姜妤描述的样子，苏璧觉得她不像说谎，于是就放缓了脸色，严肃说道：“以后再有这等事情，一定要告诉母亲，切勿擅自做主。”苏璧本想让人将这只雪鹰带出去，可是转念一想，雪鹰乃神鸟，并非什么不吉利的禽类，养在裘正殿中并没什么不妥，更何况，眼下是荒凉冬日，一只雏鹰如若就这样放了，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如此，还不如明年开春，万物复苏之后，再将它放生。
阿宫接过那只雏鹰，高兴地说道：“谢谢公主的礼物，不过这个礼物，还得暂时放在公主这里，因为我要忙着给公父诊病，恐怕照顾不好它。”
姜妤说道：“好，那我就替姐姐照顾好它，等姐姐不忙了，再来养它。”
说罢，姜妤便提了鸟笼走了出去。
阿宫回头对苏璧说道：“公主天真烂漫，阿宫非常喜欢。”
苏璧却隐隐叹息一声，说道：“姑娘有所不知，世道总有不平，人心实在叵测，本宫只怕有人利用了妤儿的纯良，做出什么对君上和齐国不利的事情来。”
阿宫也清楚一国之君的难处，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无不处处充满危险，苏璧如今作为齐公嫔妃，多一份小心也能理解。
姜妤的出现让阿宫的心情发生了转变，此刻，再望着那碗放有齐公发丝的水，她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留下来帮齐公解毒。”素女门以医治天下为业，纵有难处，也当知难不退才是。
只是在开始帮齐公解毒之前，阿宫还要将此间的情况报给白水素女，取得白水素女的允许才可。心中打定主意之后，阿宫对苏璧说道：“今日暂且到此，待我回去禀报师父，略作准备，过两日我再来为齐公排毒。”
苏璧听闻素女门愿意为齐公解毒，万分喜悦，连忙屈身就要跪拜，却被阿宫一把扶住，说道：“夫人千万不要这般见外。齐公之患虽在中毒，然而解毒之道，首在清心，夫人切莫过于忧心。素女门既然行医道，自然当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断然不会置身事外。”
苏璧擦了眼泪，说道：“素女门之大恩，苏璧永远铭记在心，没齿不忘。”
阿宫却拱手后退一步，肃然说道：“夫人无需客气。只是有一条，我必须事先申明，谋事在个人，但是能否成事，终究在苍天。素女门当竭力为齐公解毒，但最后能否有效，还得看齐公之天运。”
苏璧脸色一怔，随即回应道：“姑娘所言，苏璧明白。”
阿宫一个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苏璧还想相送，阿宫却拦住她道：“我从稷门大张旗鼓入得齐宫，此刻离去，还需悄然才行，以免引起外人注意。”
苏璧当下便心领神会，不由得赞叹阿宫做事谨慎，吩咐身边可靠的内侍说道：“恭送客人从齐宫后门离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