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无意邂逅2
(……上接前文)
感叹完人生的变迁之后,管仲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接下来该去哪里?
苍茫天地,纵横南北,然大丈夫何去何从,不可随意。瞭望前路,到底去往何处,成了管仲首先要面对的问题。
楚国自然不能再回。楚王虽然没有派人抓捕他,但是并不代表还能接纳他。
楚王蛮横暴躁,管仲深有体会,不得不防。
而吴王姬转过于阴险,何况他惧怕楚国,定然不会真诚对待管仲,搞不好还会把他送回楚国,以博得楚王好感,所以吴国也不安全。
临近吴国的越国呢?越国世代偏居一隅,不思进取,自成一统,举国上下皆浑浑噩噩,根本没有称霸之心,不足与谋。
而看得再远一点,北方的晋国倒是可以去,只是晋人一向自持大国,观念保守封闭,一副老生做派,缺乏激情,对外来人才并无热情。西边的秦国则鲁莽无知,虽然尚武好战,却不好文,对读书人敬仰不够,管仲一个谋士人物,在秦国很难得到重用。中原的卫国也有希望,不过卫公好色多疑,为人下流,不是管仲想要辅佐的角色。
想来想去,管仲也没想到去往何处。
不过,看着眼前飞扬的尘土,他心中生出一个新的想法:何不去齐国?
此次吴楚大战,管仲原本以为楚国可以趁此机会,一举灭掉吴国,并进而称霸天下,谁知齐公突然出手,让两国休战。此举不仅救了吴国,让吴国免于被楚国所灭的危险,更是让天下免于战火重燃的灾难,齐公姜禄甫因此而扬名于天下,闻达于诸侯,成了一时无两的英雄人物。
更关键的是,齐公仁善知理,不像楚王熊通那般虽然武功卓越但却蛮横无知,更不像吴王姬转那般阴险和多疑,这从刚才他拿出面饼和水给管仲,就能看出一二。
乱世在即,大争方始,能傲视列国者,当有傲视列国之君者。有这样的国君掌国,齐国注定能称霸于东方,并进而称霸于天下。
良禽择木而栖,良人择君而侍。能辅佐这样的国君,岂不快哉?
管仲突然间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怎么才想到这一点呢?
齐国,就去齐国。
这个想法就如同夜空中的一道光亮,猛然间照亮了管仲的心智,又如同炎热天气的一股凉风,一瞬间吹进管仲的心房。此刻吃过面饼,管仲全身已经恢复力量,他下定主意,准备马上就去齐国。
“行事守正,自有天道。”管仲喃喃自语道。
心中的纠结已解,管仲轻松了许多,就好像大好前程已经在齐国铺就,只等着他伸手接着似的。
不过,管仲不能跟在齐公队伍后面前行,因为如果这样做的话,一来可能会被误解为真的别有图谋;二来别人骑马前进,他靠步行,想要跟也跟不上,还得抄近路才行。此时此刻,管仲去往齐国之心情澎湃万分,志在必行。
打定主意之后,管仲稍作休息之后,抄了近路而去。
不过,他刚刚走了几步之后,又驻足返回原地。
他弯下身子,在草丛中寻找先前被他扔掉的装水羊皮囊。许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了那卧在草丛中的羊皮水囊。
他将羊皮囊揣进怀中,嘴角露出微笑,然后大步离去……
却说齐公姜禄甫在青铜车辇内摇摇晃晃,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身体才感觉舒服了些。他清醒过来之后,只觉得脑中闪过一丝亮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卡在脑中一般。
这道光稍纵即逝。
姜禄甫拍拍脑门,不由得恍然大悟,他突然想起,刚才那衣衫破烂之人,在吴楚会谈时他曾见过,他当时就站在楚人阵营之中。
莫非他从楚营逃出,想要投奔齐国?
姜禄甫猛然下令:“停车。”
扶凌见国君命令停车,急忙传令停车,然后奔到国君马车旁询问:“君上有何吩咐?”
姜禄甫打开车帘,说道:“即刻派人回去寻找,找到方才那人。”
扶凌不解地问道:“君上说的是何人?”
姜禄甫一拍车门,大声说道:“就是刚才被你抓住的那个,寡人给了他面饼那个。”
扶凌摸不清齐公的心思,却一点也不敢怠慢,马上差了一队人马,沿着原路返回去找。
姜禄甫望着远方,叹息道:“寡人一时失误,却和高人擦肩而过。”
扶凌不清楚国君话中意思,不敢冒然接话。
苏璧却趁机说道:“君上是说,刚才那人是贤士高人?”
姜禄甫点了点头。
苏璧沉思片刻,说道:“妾有一种感觉,妤儿好像认识他,刚才一个劲给他打招呼。”
姜禄甫转过头,看着妤儿,问道:“还有这回事?”
苏璧说道:“妾也不敢肯定,只是一种感觉。妾注意到那人看妤儿的眼神,也觉得甚是奇怪,好像他也认识妤儿似的。”
姜禄甫说道:“天下长相相似之人多了,或许是认错了。”
苏璧继续说道:“不管妤儿是否和他认识,不过妾倒是认得他,当初吴楚会谈,妾被吴王绑在刑场上,隐约记得看到过此人。如果妾没记错的话,他应当是楚人。”
姜禄甫一惊。这么看,他并没有记错,那人果真是楚人,而且曾在楚军中任职。姜禄甫还记得他当时的装扮,其时并没有穿铠甲军装,由此可见乃军中谋士。
齐公车队没有前行,姜禄甫就坐在原地等候。扶凌站在齐公旁边,心中暗暗犯嘀咕,一个看着就像叫花子的人,却被齐公当成高人,竟然专门在此坐着等候,真是奇怪。
扶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姜禄甫瞪了他一眼。
扶凌看看左右,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
苏璧笑道:“扶凌将军辛苦了。”
扶凌更加不好意思,说道:“夫人此言,让末将羞愧难当。”
姜禄甫指了指旁边的草地,说道:“你坐下吧。”
扶凌脸色一怔,连忙说道:“君上在此,岂能有末将坐的份?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姜禄甫一向拿扶凌当心腹爱将看待,平日里和他也比较随和,此刻刚好有闲暇,也想逗逗他,于是说道:“寡人叫你坐,你就坐,你难道想抗命不成?”
扶凌看齐公神色严肃,心中忐忑,却不敢不坐,于是颤颤巍巍蹲到了草地上,然后满脸通红地说道:“君上,这可是你让末将坐的,要是有别的大臣上奏参末将,说末将不懂礼仪,君上可要为末将做主。”
姜禄甫看扶凌尴尬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说道:“你个扶凌,想得倒是挺多,行了,你站起来吧。”
扶凌连忙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天上飞来两只信鸽,扑棱棱地落在扶凌手上。
扶凌从信鸽的腿上,取下一封写在丝绸上的信函。扶凌不敢拆信,只将信函恭恭敬敬地递到姜禄甫手上。
姜禄甫打开信函。
扶凌默不作声,静静地注视着齐公的脸色,想要从他脸色的变化中,揣摩出信函的内容。然而,扶凌却意外地发现,齐公的脸色平静如水毫无变化。
不愧是大国之君,表情滴水不漏。
姜禄甫将信函卷起,塞入袖中,轻松说道:“这个公子年,真是小题大做,如此小事,也值得千里送信。”
齐公嘴里所说的公子年,乃是姜禄甫的亲弟弟夷仲年。
夷仲年,夷是字,仲则表示其为齐公二弟,年才是真正的名字。
齐国朝堂上下皆知,夷仲年和姜禄甫自幼便关系密切,彼此扶持,公子年对齐公忠诚无比,也深受齐公信任。弟弟给哥哥千里送信,就算说的是小事,也足以看出兄弟二人的情义。
扶凌就在国君身边,虽然心中略有好奇,却没有多问公子年信中所写何事。
正在这个时候,前去寻找管仲的兵士满身大汗地回来了。
姜禄甫急忙问道:“如何?”
兵士回答说:“禀报君上,不曾找到。”
姜禄甫的表情深不可测,只是挥挥手道:“走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