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裙带
很快,众人就知道赵二说的话一点不夸张,甚至还有些保守。
赵翊赵九重,直到巳时三刻,也就是上午快十点的时候才出现在左领军大营的点将台上。
赵将军身高八尺有余,身材雄壮,孔武有力,穿着一身制作精良的明光大铠,头戴风翅兜鍪,站在高台之上威武至极。
在他登台的同时,辕门处也高高挂起几十颗尚在滴血的头颅,都是武勋名册上没来的贵胄子弟。
仔细辨认,都是熟人...
营中的一众贵胄子弟顿时噤若寒战,真敢杀人啊。
“我知道你们都是家世不凡,有三公之孙,九卿之子,世家嫡系,但在这左领军大营,一切以军法说话!”
赵翊的浑厚的声音响彻在营中,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听到,但架不住传令兵又带着首级在营中传阅了一番...
心里承受能力弱的,直接晕过去了,还有不少人连昨天的夜宵也吐了。
李元徽虽然没吐,但也好不了哪去,两腿都有些站不稳了。
即便是原本的他,也没见过这阵仗,更别说他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历史爱好者。
以前只觉得若自己穿越古代也能杀伐果断,看多了电视剧电影就自认有名将之资,但这还滴着血的头颅还是直接击破了他的心里防线。
这一刻,什么从龙之功,什么楚王晋王都被他抛到脑后了,他只想回去。
回去那个本应该属于他的时空里。
虽然他没钱,没对象,没房,没车,甚至需要上班都不是什么问题,哪怕回去免费加班都认了...
护卫韩全上前扶了他一把,也让李元徽渐渐稳住了心神,虽然腿还是有些软,脸也有些白,但好歹没有闹出笑话来。
李元徽看了看周围,有几个直接瘫坐在地的吐得满地污秽,还有的腿直接抖成筛子了,比起这些人自然是强不少。
但场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却始终保持着镇定,如不久前放出豪言的杜并,宇文约,于仲亨,裴行恭等,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自幼习武,精于骑射,多多少少都见过血的。
李元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渐渐从将心里和生理上的不适中恢复过来,随后拍了一下韩全扶着他的胳膊,
韩全会意,不在搀扶,退后几步。
震慑之后,赵翊也很快的按照之前编选好的名册,开始授官,编队。
新军被编成了十二营,每营的人数都在两千左右,以郎将统领。
一营五部,一部四百人,以校尉统领。
一部两都,一都两百人,以都尉统领。
一都四队,一队五十人,以队正统领。
队下又设什、伍。
李元徽就被任命队正,之所以是他当队正,是因为这队五十人,有三十人都是李家的。本来按照李元徽的官衔带十个人来就行,但二哥三哥人不在洛阳,可以不来应卯,他们的名下该李家出的人却不能少。
裴氏兄弟裴行方裴行恭,也成了李元徽手下的什长。
于仲亨、宇文约、杜并、韦光夏、赵炯五人也都是队正,却不都在一起。
只有看起来最猛的杜并跟李元徽同在一都,都尉是李元徽的族兄,名叫李怀真,其父是益州都督李神符,两人是一个曾祖父,没出五服,也算近亲了。
他们的曾祖父李彦,所生七子,李元徽是祖父排行第三,而李怀真的祖父则是第六。
“十九,身体可好些了吗?”
“见过十哥,早就好了...”
十九,十,这是李元徽和李怀真两人在同辈之中的排行。
兄弟两个寒暄几句,李怀真就带着本都的四百余人前往武库领取号衣、甲胄、兵器,随后才回到营房安置。
等这些都做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吃过了晚饭,本营的郎将窦广又召集队正以上的军官议事。对于李元徽来说,这也不是别人,是他已故阿娘的亲兄弟,也就是他亲老舅...
总之,这营里的头头脑脑,包括整个新军,就没有不都沾亲带故的。
就拿这一营来说,五个校尉,本部的校尉,出身荥阳郑氏的郑毣,是他大嫂的堂兄。
王仁则,太原王氏出身,娶的是窦家的女儿,算是他表姐夫。
刘世居,没什么亲戚,但世交,和自己的大哥李孝俨是同窗...
慕容绍,宗室出身,慕容绍的祖母,是李源的亲姑母...
还有一个名叫李崇义,也是陇西李氏出身,虽然不是近亲,但也同气连枝...
你以为就这些?
换成别的营,也大差不差,什么表叔,表舅,堂舅,表兄,姐夫,堂兄,族兄,故交,好友....就没攀不上关系的。
好家伙,全是裙带关系。
而这些,也让李元徽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还真就不是简单一句天命就能概括的。
就这简单的一个新军,就能映射出整个大燕朝廷的现状。
别说是黎庶了,就是寒门和地方豪强都难出头。朝廷这些位置,都被鲜卑贵人和世家大族占满了。
想出头?洗洗睡吧...
从七月十一日开始,各部开始整训,而城外的叛军是一刻也没闲着。
“我身为上柱国,礼部尚书,家累钜万金,至于富贵,无所求也,今者不顾破家灭族者,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救黎元之命耳。”
杨巡这一番话,对于大燕朝廷苛政之下的百姓还是很有煽动性的,每日投军的民众多达数千人,又对官军降众进行整编。
等到洛阳城下的时候,已经把叛军队伍发展到五万余人,甚至很多达官贵族子弟从关中甚至各地赶来纷纷投奔他,甚至洛阳城里都有人偷偷出城加入叛军。
杨巡本人亲自率军进围洛阳城北的上春门,分兵五千分张据洛阳西的慈硐道,洛阳南通颍阴的伊阙道,又派三千人人包围荥阳,命其弟杨恭仁率军五千攻取虎牢。
形势紧急之下,仅仅成军三天的新军就上战场了。
经历了几天的古代军旅生活,李元徽现在都有些怀念整天加班赶工偶尔还能摸摸鱼的日子了,想吃炸鸡,想喝冰阔落,想刷短视频看黑丝...
现在,他只能靠着城墙根上,听着城下的喊杀声,看着本队士卒放箭抛射,偶尔跟着吼几句装装样子。
仅仅一天的功夫,他就可以很淡定的看着汇集成溪的鲜血和遍地的尸首,虽然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适,
原来他的心,也能硬到这样。
这算是麻木,还是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