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畏威而不畏德
处理完沈书行的事以后,天已经完全放亮,忙了一夜的王秀清索性也不再睡了,而是令王三将郧阳城内的地主富绅及其家小全都请到菜市口来。
王三有些懵,他好奇地问王秀清道:“师帅,请那些士绅地主干嘛?咱们这次不是说好破了城就撤吗?难道您还想招降他们?”
部署完城门防务,返回府衙的陈二狗听后,气的差点没一巴掌把王三拍死,你是不是傻,我大哥说请,你就真以为是请啊?请能把人家全家老小请菜市口去?
被陈二狗这么一数落,王三也回过味来了,他怕再被陈二狗再弄两下,连忙转头,一溜烟地跑出了府衙大堂。
和所有的州府一样,郧西城内的大小官吏都居住在东城,西城也是地主富绅住的区域,两个居住区的正中间就是通往南北两座城门的大街。
王三带兵出府后,便带兵直奔富人居住的东西二城富人所居的十字路口,然后指着东城方向,暴喝道:“陈德,尔且去将城内官宦的家小全部请到菜市口去,不可错漏一个,记住,咱们太平军是仁义之师,不可妄动刀兵!”
“喏!”
陈德应声领命,心中却是嘀咕起来,这不动刀兵咋能把人全都带走,正迟疑间,却见王三已经高举着长刀指挥着部下,呼啸着冲进了右边的大街小巷。
“奶奶的这叫不动刀兵?好你个王三,你也跟老子玩虚的!”
陈德望着王三的背影,忍不住朝地上吐了口吐沫,骂了一声,然后指着东城方向,大喝道:“兄弟们,随老子去拿人,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大队太平军的涌入,令居住在东西二城的官宦人家和士绅地主越发的惶恐,但是面对太平军冰冷的大刀和长矛,他们又不敢不聪,一个个直如死了爹娘般被太平军从宅子里驱赶出来。
当然也有少数的士绅地主不肯屈服,公然带着家丁将府邸大门堵的死死的,妄图做垂死挣扎。
而太平军方面,王三和陈德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亲自到每一座宅子拿人,好几个奉命搜捕的军司马也和陈德一样犯了难,王营官刚才可是明明白白说了,不可妄动刀兵的,咱现在该怎么办?
正犹豫间,隔壁的一处府邸外竟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众人忙转头去看,却见得他们的营官王三正指挥着几个兵丁扛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圆木,硬生生撞开了一座府邸的大门,然后挥舞着长刀恶狠狠地闯了进去,接着他们就听到好几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给本司马撞门,有胆敢抵抗者,杀无赦!”
还在犹豫的军司马悟了,不可妄动刀兵就是在对方配合的情况下不动,倘对方不配合,那就不属于妄动刀兵,因此他连忙带着本司马的兵丁跑到隔壁府邸门口,扛起掉在地上的圆木,气势汹汹地返回自个正要拿人的府邸前。
“轰隆”一声,原本被堵的严严实实的大门被太平军狠狠地撞了开来,已经有了明悟的军司马二话不说,挺刀纵身冲了进去,仿佛虎入羊群般,一连砍翻了好几个急于逃命的家丁。
军官带头杀人,底下的太平军军纪也不免败坏起来,在院子大杀特杀,也不管面前的人是参与抗拒太平军的家丁奴仆还是毫无抵抗能力的丫头和老妈子。
这座府邸的主家姓孔,据说和曲阜孔家沾了点亲,仗着自家是圣人旁支的孔老爷哪里想到这些天杀的贼寇居然正敢在他这个圣人子弟家中行凶,而且是见人就杀,在看到自个儿子被贼人砍断了脑袋,儿媳妇也被那些没有人性的东西拖拽进里屋后,终于吓得瘫倒下来,裤裆里黄的,白的淌了一地。
自古文人畏威而不畏德,前明奉行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结果李自成进京后,京师的大小官员都哭着喊着大骂崇祯是独夫,丧尽天下人心,合该亡国,清军入关后,这帮没骨头的士大夫,立时抛弃了天命所归的李自成,转头拜倒在他们曾经视之为奴丑夷狄的东虏面前。
而眼前这个自诩孔家子弟的老祖宗衍圣公亦是先后向虏廷递送剃发表文和劝进表文,瞬间完成了大明忠臣到大清圣公的华丽变身,清军南下后,南都城内大小臣公的象牙笏板堆成了一座小山,江南士民的老宗伯钱谦益甚至还得了个水太凉,头皮痒的雅号。
现在,孔老爷在太平军冰冷的长刀前,同样将所谓的文人风骨抛到了脑后,儿子和儿媳妇的惨痛遭遇,在急于求生的孔老爷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事,他甚至撕心裂肺地抱着一个太平军士兵的大腿苦苦哀求道:“军爷……不、大王,不关小老儿的事啊!都是我那天杀的大儿子抗拒义师啊……不关小老儿的事啊!”
去你奶奶的!显然孔老爷的哀求并没有得到杀红了眼地太平军的宽恕,那个兵丁甚至看都没看孔老爷一眼,就把长枪捅进了孔老爷的胸膛。
与此同时,相同的一幕在众地主士绅的府邸里不断上演,一报还一报,这些地主士绅当初是怎么欺压百姓的,现在当贫苦百姓团结起来后,报应终于还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对于太平军在郧阳城内士绅府邸和官宦人家的所作所为,王秀清心知肚明,但他不想阻止,亦无力阻止,甚至对此持支持态度,太平军成军太短了,虽然有过几次战斗的经验,但真正见过血的却百不足一。
如今白连教已经起事,川楚大乱在即,为了太平军在这场大变中有足够的自保之力,甚至通过这场大变,成为一支能力抗伪清朝廷的中坚力量,那就得让他们见血,而作为统治阶级的士绅,就是磨炼太平军血性和狼性最好的踏脚石。
午时左右,四五家没有抵抗的士绅家小和他们的家丁丫鬟终于被押解到了菜市口,不过,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趾高气昂,而是仿佛一群鹌鹑般,垂头丧气地跪倒在太平军围拢的包围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