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剿贼之议
闻得有几个贼人裹挟了三四百个灾民劫了显圣寺，而且还弄出了人命，房县知县仇必达立时就动了雷霆之怒，当着圆空和尚的面，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这伙贼人居然敢公然抢掠佛门清净地，大师放心，本县忝为房县父母，断不能坐视贼人继续为恶！”
仇必达是真的怒了，他是乾隆三十五年进士出身，乃是真正的天子门生，当今皇帝的学生，正所谓天地君亲师，皇帝既然崇佛，他自然不能坐视贼人抢掠佛家寺庙。
可县令大人发脾气后，又犯了难，如今国家还算太平，纵使有些兵祸，也都在边疆一带，因此县里只有一个千总队，据千总王忠上报的黄册，兵力不过两百五十人，而圆空和尚说抢掠显圣寺的灾民足有五六百人，这人数比上，官军貌似不占优势啊。
未预胜，先预败，仇大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本县的驻防千总王忠请了过来，想看看王忠有没有把握剿除这伙贼人。
王忠闻得仇必达有意让他出兵剿贼的消息后，也有些发懵，原因就是他手上拢共就两个汛九十名士兵，其中一个汛镇守县城，另一个汛分守房县下辖各镇，又哪里抽的出兵马剿贼？
清承明制，除各地满城外，地方上还是以文官为尊，仇必达下了令，王忠又不敢违抗，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几个亲兵赶到了县衙。
进了县衙花厅，还没等侍女上完茶，王忠遂把房县兵力的实际情况向仇必达备述了一遍，不说不行啊，要不然真带兵剿贼，他哪里变这么多人马出来。
“噗……怎么就这点人？”
闻得王忠手上就这点兵后，仇必达刚喝进嘴的一口茶就惊的喷了出来，啥？就九十个人？若是都派出去了，万一有难民闹事，这县城岂不是无兵可守？
王忠双手一摊，说道：“仇大人，这可不关末将的事啊，兵员黄册都是郧阳都司衙门发下来的，要不您行文郧阳府问问。”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文官们管理一方行政，捞银子的方法海里去了，比如说随便修个牌坊，成本五十两银子，上报起码五百两，武官捞银子可就难了，除了各处关卡的那点过路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捞钱的门路，所以武官系统里也有一条不成文的捞钱方法，那就是吃空饷。
清朝定制，绿营兵一个月银二两，米一斛，郧阳府在册的总兵力是四个千总队，一千人，每年的军饷两万四千两，郧阳都司守备把兵员数量夸大一倍，那他每年就能捞两万多两银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都司大人带头吃空饷，底下的千总，把总，汛标，自然也要吃空饷，说实话，王千总虚报了三十五个兵，一年挣个七八百两，已经算比较清廉的了。
王忠把皮球踢给了郧阳都司衙门，仇必达更不好追究了，只得郁闷地说道：“没兵怎么剿贼？那圆空和尚素有名声，倘闹到府里，你我可都吃罪不起。”
“县尊大人，其实您也不要太过担心，末将进县衙前，也询问过在外面等候的几个小和尚，那圆空和尚说的贼人，其实就是一批无家可归的灾民，实在活不下去了，被几个人一鼓动，就抢了显圣寺，咱们虽然兵少，真打起来，末将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王忠说他能打的过贼人，可不是无的放矢，他兵虽然少，但这伙贼人毕竟不是贼，而是老百姓，经过反复思考，他认为，他或许可能打不过真的贼寇，难道还打不过老百姓？
闻言，仇必达精神一振，不过神情很快又暗淡下去，尽管王忠说有把握打赢贼人，可房县周左山多林密，不用想，他都知道，贼人劫了粮食后肯定会进山，就这几个兵马，别说和贼寇交手了，想寻到贼人恐怕都不可能。
经过反复思考，仇必达终于犹豫地说道：“兵凶战危，你看是不是行文郧阳府，让府里抽调兵马剿贼。”
王忠长叹道：“仇大人，府里也没多少兵，还要分守各县，一时间哪里派的出兵，兵贵神速，据末将估计，贼寇劫了粮食，肯定窜入山中，咱们现在不剿，待他们立了山寨，再想剿除，可就难了，再说就几百个灾民，惊动了府里，那岂不是说我等太过无能了。”
仇必达亦以为然，当官也有当官的难处，几百个刁民闹事，抢了一座寺庙，你就哭爹喊娘地请求救兵，那朝廷养咱们还有什么用？
可现下房县拢共就这点兵，就是把县里的三班衙役都算上，连一百五十人都凑不齐，又怎么剿除这伙贼人？故尔，仇必达只得开口问道：“那王大人可有良策！”
“嘿嘿，咱们没有人，但别人有啊，我房县的富户，谁家没养几十个家丁，官军剿贼，也是为了保境安民，他们出点钱粮，家丁，助咱们剿贼也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王忠自问清楚了贼寇的虚实后，就想好了对策，之所以和仇必达虚与委蛇了这么久，就是等着仇必达给他递话呢，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仇大人虽然三年弄不到这么多钱，但三万两总是有的。
大家都是官，凭什么你天天大鱼大肉，老子只能吃萝卜白菜，可毕竟人家有权啊，政务、刑名、财政一把抓，现在好不容易用到了咱们当兵的出兵剿贼，不趁这个机会吃大户，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仇必达犹豫道：“让县里的士绅出兵出钱，本官只怕他们未必同意，你知道的，他们大多数都有功名在身，最差的都是秀才，还有几个富户，虽说是商人，可都和府里有生意上的往来。”
王忠冷笑道：“大人，贼寇能抢了显圣寺，就能抢他们城外的产业，末将以为，他们肯定能分出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若还不肯，今年的县学不是快要开考了，谁家的子弟能中童生不都在您手上吗？”
仇必达听后连连点头，王忠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他们可以借着这次剿贼，在房县的士绅身上大捞一笔，因此赞道：“好，本官原以为王大人行伍出身，没想到也深谙官场之道，你放心，只要剿了贼寇，本官定会行文郧阳府，在府台大人面前为你请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