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饭（一）

今日的夜幕黑沉黑沉的，闪着光芒的小区上方，只有一颗微弱的星在辉烁。

“吃饭了！”母亲在客厅里喊着。

“好！”儿子拿出手机翻了翻，回了声，“等一下！”

没过一会儿，父亲端着一碗卤面，从厨房中走出。看了看座位上只有母亲一个的餐桌，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气，默默将碗放在桌上，坐在餐桌首位。他用他那带着严厉铿锵且略带愤怒的语气，低喊道：“吃饭！”

儿子赶紧放下手机，走出卧室，就听到父亲在说：“一个人得叫他几遍？在家这两天还不如上学呢！都荒废了！”

儿子坐在了餐桌前，而刚四岁的妹妹还在客厅茶几前玩耍，想没听到一般，继续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母亲看着我说：“回家这两天都烦你了……个人卫生也不打扫好……”

“我这是刚过寒假啊！我现在放得连两天一个周末都没到，就想让我去学校了。”

餐桌前的气氛使儿子感到十分压抑。父亲皱着眉头，将手机放在一旁，给自己的铁杯里默默倒满酒。

父亲以还算舒缓的语气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儿子回怼一句：“咋？以后想让我干保洁啊？还是全国的那种？”

母亲接着解释一句：“是想让你注意个人卫生，把你自己房间打扫一下……”

母亲还没说完就被父亲刚强蕴含愤怒的声音打断了：“你看你屋都乱成什么样了，衣服、垃圾、吃的都往那床上一堆，书地上也是一堆……所以你妈才会生气！……”

父亲说了许多，这些话儿子早就听腻了，再听也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儿子却也不敢再多说。

三人开始吃饭，客厅的电视放着电影。儿子默默看了一眼桌前稀稀的小米汤和一碗卤面，又看了一眼餐桌上的三个盘子，感觉还挺不错的，自己计算着能否吃完和吃多少。不过一会儿，儿子就被客厅的电视吸引住了。

筷子在餐桌上辛勤地跳来跳去，父亲母亲的头时抬时低，被情节吸引，儿子的心思也随着电影中的情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母亲看了儿子一下未动的筷子，说：“吃饭，别老盯着电视！”

儿子默默回转过头来，眼睛一直盯着身前的饭菜，不时用筷子搅一搅稀汤。他心里想：好，不看就不看，我就盯着菜，他要问我我就说汤太烫……儿子的心里天马行空地想着，无端地，就是想要在行为上对父母表示抗议。

父亲用着饱含愤怒的声音，喊道：“陶——晓——晓——过来吃饭！”

“陶——晓——晓——”

父亲每叫一声，儿子的心里就颤一下，慌一下。儿子有些想哭，他也不知道要哭什么，大概也就只是单纯的害怕。

被叫到大名的妹妹，感觉到了父亲的愤怒，快速地走了过来。眼睛带了泪地看向了餐桌前三人。

没过一会儿妹妹开始哭了起来，儿子内心想哭的冲动突然加剧了。

“不许哭！”看见妹妹还在哭，父亲更加愤怒，加大音量，大声喊道，“不许哭！再哭你给我滚到一边去，哭完再过来！”

母亲默默地看着妹妹，一言不发。

儿子用余光瞟着妹妹，心里越来越不舒服。忍不住对着父亲小心翼翼地说：“吃饭呢，别嫩大声，我听着我都害怕……”

父亲立刻打断，回喊：“我愿意多大我就多大，我愿意！我还不能生气了？以后我不说你，不管你，我看看你二十年后我退休了，你能混成个什么样子！你是不是觉得我都是错的？叫你们吃饭是错的，叫你打扫你自己屋的卫生是错的，叫你洗澡也是错的？”说着将举起的铁杯狠狠的砸在桌上。酒液飞溅，在灯光下晶莹闪烁，落了父亲一手。

儿子的大脑瞬间感觉一片空白，又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儿子内心深处更害怕了，他有一刻感觉以前的那个父亲好像又回来了……以前那个没事喜欢打人摔东西的父亲好像回来了……

之前儿子和父亲已经好多次都聊到了父亲脾气的问题，儿子也因此哭过很多次。父亲说他已经改善了，不会在打人，也不会在多说儿子了。

现在，儿子感觉，父亲以前给他的承诺就好像窗户纸一样单薄无力。

不知不觉间，儿子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一桌四人，有两人都在哭……

儿子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没觉得你错……”儿子想了想，还是感觉没话说，感觉怎样都是理亏。但儿子还是回了一句“我妹还小……”就算是回答了。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父亲看了一眼我身前一下未动的饭，冷笑着说：“是嫌饭太难吃”

儿子沉默不语……

——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