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圆

中秋的前一晚，终是陆陆续续的都赶回了家。开了院子门口的灯，门口那五十米长的路，落叶覆盖一层一层，最底层的泥土腐败成土壤，让叶片紧紧的贴在水泥路面。

扛着扫帚清扫，门口西边的灯光明亮，身后自家门口的灯也在常亮。扫路的时候焦虑和遗憾好似都不在。这后面大半生，这余下的大半生，我应该是都见不到你了，爸爸。你站立路上，或坐在轮椅看大路上人来人往，你不能言，听这他们八卦长短。我的爸爸，你是我此生的愧疚和遗憾。

落叶扫不尽，铲了铲才能终结不洁。行进门口时，蹲在地上看到路边的水泥开裂了一部分，少人打理的路面都在进行熵减。

路面有间断的四个四个一起的圆坑，还有滑行的凹槽。初以为只是一些损坏。突然又意识到，那是送你走时候，你太重的棺椁在地面，留下的深印。是啊，你一米八几的身高，行走的衣服架子，家里眼光最好的人。喜欢正装，喜欢白衣，最后我们只能尽量让你走的体面。爸爸，这也算是你最后给我留下的痕迹吧。门口这条路，我三步一扣，送你的路，我三步一扣，有阻拦有质疑，你是我爸呀，我送你，我愿你走的安心，我做了我安心了便好。

爸，没你努力扛着，没你看得远的目光，你走后家里可能连出去的路都没有吧。

院子里总算有不断的声音了，弟弟在拆包装袋，奶奶一直说不吃不吃。厨房妈妈在砍鸡，还准备明天给你送的鱼。我在西屋床上坐着想，要是你还在，我一回来你就该笑了，找着我用拼音说心里事。跟我分享你遭受的没被理解的事，或者给我展示你最近又了解的新闻和技能。我应该会检测一下你手臂力量，把滑轮卡在堂屋的门上，绳子一端系在门上，一端系在你手上，让你使劲拉门。拉不动就给你按摩按摩胳膊，放松一下继续。拉动了就为你鼓掌。带你刷刷手机，看看短视频，等妈妈做饭，奶奶烧火，遇见好看的特效和你一起合拍。你拍的那个清纯大学生，真的很天真。爸爸生病之后，你操心的事还是很多，繁琐的人际关系，也为你筛选过滤掉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你的眼睛更清澈清晰。但孩子在心底你还是会小心翼翼呵护，即使你不能说，不能动。我记得每一天周几，心里盼着我要回去。记得每一天我应该几点到家，没到家就着急的哼哼，让妈妈猜，猜来猜去是为给我打电话。

我想把你坟边的草拔了，又不敢，怕没你指导做了错事。伸手撤了远一点的草，看到地上未消退的灰烬。脑里是你的换洗衣物，一件一件烧掉的样子，每一件我都试着叠的整齐。家里还有一柜子你的衣服没让扔，我想假如我有了孩子或者弟弟有了孩子，好奇你时，拿出你的衣服，让他们从品味身形来完整你的形象。

爸，我错了，爸爸就是爸爸，家人就是家人。你不在，隔壁的树都要向分界线种一点，你不在我们门口的路都是落叶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