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个穷朋友
“包国维！”
“包国维！”
包国维收好报纸，双手放在背后，缓缓在街上踱步，正欲离开枫桥闹市时，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
嗓音清脆，中气十足，是很年轻的声音。
包国维下意识回头，转过身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
枫桥下站着两个和包国维年龄相仿的少年，他们皮肤黝黑，精瘦精瘦的，一副乡下人打扮，浑身上下的衣服皆都打着布丁。
此刻已是寒冬腊月，北风呼啸，他们两人身上却还衣着单薄，不着棉衣。
因为常年下地干活的缘故，体力充沛，这俩名乡下少年尽管衣着单薄，但呼啸的北风并没对他们造成多少影响。
说白了，就是能抗。
但寒冬时分的北风，凌冽似霜，个子稍小的那黑少年，还是被冻着嘴唇乌紫，在原地跺着脚。
苏杭冬天多冷雨，物理伤害能抗，魔法伤害可抗不了。
两人身上都挑着一副扁担，扁担下是用麻绳子系着的竹箩筐，箩筐里空的。
这两个乡下来的挑担少年，看着包国维，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似乎是在懊恼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喊住包国维。
继承了“包国维”的记忆，包国维一下子想起来，这两位挑担货郎是自己在苏州乡下一起长大的发小。
左边那位个子高点，长着也壮一点，叫“大牛”。
右边个子矮小，体格有点瘦削，给人感觉风一吹就倒，叫“细狗”。
“大牛，细狗。”
包国维笑着迎了上去。
这突然的转变，让包国维俩个乡下来的发小，有点措手不及，肉眼可见地慌乱，看着一脸热情的包国维，细狗神色复杂道：
“这这……这真是包国维？”
大牛脸上也满是疑惑，但更多的是惊诧，
“这不是包国维还能是谁？”
“他以前就住在俺家屋子后面，他就是化成了灰，俺也认得！”
不奇怪大牛和细狗这么惊讶，以前他们在街上碰到包国维时，大牛开口喊住包国维，想和包国维叙一叙旧。
可是呢，包国维仗着自己搬到了城里，又入了城里的贵族学校，是“城里人”了，根本不屑搭理他这俩个从乡下来的“土鳖”。
今天大牛和细狗在枫桥闹市上撞见了包国维，细狗念旧，大牛拗不过同伴，还是喊出了包国维的名字。
但包国维这一副热情的模样，这令人始料未及的转变，反而把二人吓了一大跳。
“大牛，细狗，你们怎么来了？”
包国维对《包氏父子》电影里那个嫌贫爱富给纨绔公子哥当舔狗的“小包”嗤之以鼻，他如今穿越到这民国18年的世界，自然想要扭转这一人设。
“家里种的红薯熟了，我们挑了两担来城里卖点钱，顺便买点东西。”
细狗轻轻摇了摇肩膀上的扁担，对包国维示意道。
包国维看了看竹箩筐，里面是一个陶器坛子，坛口很小，塞着木塞子，坛子正面贴了红纸写了“酱油”两个字，他于是点头道：
“红薯好卖吗？”
“好卖，一会儿就卖完了。”大牛回道。
“那就好。”
包国维点点头。
红薯是这个时代，尤其乡下人的主食，虽然能卖点钱，但也没多少，五谷杂粮最值钱的还是稻子脱了壳的白花花的大米。
包国维照顾这俩个乡下朋友的自尊心，也没好奇问他们卖了多少钱，只是关切道：
“这太阳眼看着都快落山了，你们今天要在城里住一晚？”
包国维看了一眼太阳西斜的天际，又将目光落在挑着担子的两个乡下发小身上。
“不住了不住了，我们卖完了红薯，马上就回去了。”细狗看了一眼身旁的大牛，赶忙答道。
包国维犹豫了一下，那句“要不来我家挤一挤”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他如今和老包住在秦公馆的仆人房，也是寄人篱下，哪有什么资本把自己朋友带进秦公馆里住一晚？
那不是他家。
看着两个浑身打着补丁衣着单薄的乡下发小，包国维叹了口气，
“那你们晚上回去要注意一点，城里到乡下的山路可不好走。”
大牛和细狗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没说话。
空气一阵沉默，摆摊的小贩和路人，陆陆续续从三人身边走过。
包国维看着大牛和细狗身上的补丁，心中忍不住慨叹道：
“以前……我们那些先辈，大概也和他们一样吧？”
包国维在心里叹了口气。
管中窥豹，从这俩个乡下发小身上，他几乎可以预见那个时代的落后和贫穷。
那是一个吃不饱的时代。
更不要说还有军阀乱战和外族侵略。
内忧外乱，最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而那些老百姓，都是自己的先辈，他们身上流淌着可都是炎黄的血脉呀……
“你们吃饭了吗？”
天色渐黑，夜幕即将降临，包国维抬头看了一眼黑暗暗的天空，目光落在沿街的包子摊子，突然问道。
“吃了。”
“没。”
大牛年长一点，显然要比细狗懂事得多，细狗一说“没”，他赶忙暗中扯了一下细狗破旧长褂下摆。
“瞎说什么呢……”
“包国维，我们吃过了。”
大牛抬起头，看着包国维的眼睛，一脸憨笑道。
但他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叫声，倒是出卖了他。
听到肚子咕咕叫声，大牛顿然涨红了脸，善意的谎言被拆穿，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包国维看着身材精瘦脸上营养不良的大牛，微微一笑，也不拆穿。
他懂，这俩个朋友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只好道：
“你们在这里等我会。”
看着包国维向包子摊子走去，大牛和细狗站在原地，满脸疑惑之色。
“细狗，你看见了吗？”大牛小声道。
“嗯，看见了，包国维不一样了。”
但是哪里不一样，细狗又说不上来。
他们是苏州乡下人，没上过学堂，不识几个大字。
看着在热气腾腾包子铺前掏钱买包子的包国维，大牛突然出声：
“他变好了。”
“是的，他变好了。”
“但他还是包国维，是我们的朋友。”
两人在枫桥下窃窃私语。
“你们聊什么呢？”
一道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
大牛和细狗回过身，看到了一脸笑意的包国维。
这个时候的包国维，手上多了一份包裹，那是用报纸包起来的包子。
“没……没聊什么。”
大牛和细狗异口同声，同时摇头。
包国维呵呵一笑，打开报纸，将热包子露了出来。
“趁热吃吧，这是猪肉大葱馅的。”
包国维将包子和报纸一把塞进大牛手上。
“不要不要……”
“我们吃过了吃过了……”
“对，我们吃过了！”
两个从乡下来的发小，赶忙摇头摆手拒绝，要将肉包子退回去。
包国维眯着眼睛，心里升起别样的感觉，那个年代……先辈们的质朴善良的性格啊，总是那么容易让人热泪盈眶。
“吃吧吃吧，肚子饿了是要吃饭的。”
“包过维，这些包子多少钱？我给你钱。”
眼看拒绝不了，大牛赶忙从身上往外掏钱，要把买包子的钱还给包国维。
“不用了。”
包国维笑了一下，轻轻摇头。
“我们是朋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