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危情无名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费统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他睁开眼,酷似胡兰的女人站在床边,一个活动式小桌上摆着两个小菜和一个馒头。“吃饭了。”女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边说边把小桌往床边靠一靠,顺手拿起筷子,递到他的手上。他接过筷子,欠了欠身子,咬着牙忍着剧烈的疼痛往上窜一窜身子,把头搁在床头上,半躺着身子,迷茫地望着酷似胡兰的女人,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胡兰。
“谁胡来?我让你吃饭!”她说着弯下腰松开小桌撑杆的螺丝,往上调了调桌面的高度,对他说,“试试合适不!”
他顺从地伸过筷子试试,点点头接连说了几个合适。她说,“合适就好。”只说了这句,拧紧螺丝把撑杆固定好,不冷不热道,“这可不是胡来,我们这儿是有规矩的,明白了吧!”
“对不起,”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想起一个叫胡兰的人,而你太像那个人了。”
“是吗?”她说,“别胡思乱想了,吃饭!”
“请你原谅,”费统迫不急待地说,“我能问一下,和我一块儿的那位女士也在这里吗,她叫凤晓萧,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活着。”酷似胡兰的女人说,“好了,吃饭吧,过会儿我来收拾碗筷。”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费统身子朝前动了一下,他咬咬牙,忍着疼痛问道,“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
“迟早你会知道的。”她说完这句,转过身走了。
“这是什么事嘛!”他朝着她的背影愤怒地吼了一声,左手捏紧拳头重重地砸到小桌上,小桌以及它上面的碗碟抖动着发出咚咚锵锵声。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听上去那么空洞。他妈的,难道进了地狱不成!费统轻轻地揉一揉左手,气急败坏而又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把头靠在床头上,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喘气。
“稍安勿燥!”那女人像幽灵一样轻手轻脚地回转身向前走了两步,两眼盯着他,脸上布满了轻蔑和不满。
“你就是胡兰!”费统睁开眼朝她吼道,“你化成灰我也能把你认出来,在这儿你装什么蒜,啊!”
“我没胡来,我是例行公事,请你安静。”
“哼,装得倒像,我怎么可能把你认错!”牢骚发了,娘也骂了,之后,工程师的思维方式和情绪控制能力占了上风。他首先要弄清楚,他目前所处的环境。室内空气比正常空气潮湿,声音回环沉闷,几乎听不到外间任何声音。仅从这几点看,十有八九在地下。从他身上的伤痕来看,他被救到(假设他是被救来的)这里的时间应该不长,而他从未见到或听到他出事地点附近或四周有什么大型建筑,由此可见,该建筑也不在地面之上。他想,如果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控制它的是什么人?他们建造这么大(他判断他所在的这间屋子只是整个工程的极小部分,而且处在工程的非核心部分)的地下工程有什么目的。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是积极的还是犯罪的?最让他感到迷茫的,还是那个酷似胡兰的女人,正如他刚才说的,既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因为他太熟悉她了。这样想着,他思维的焦点自然而然地聚集在她的身上,触动了他内心深处尘封不久的一段往事。
在那个无名岛上,旅游团被告知,近日有一次命名为“蝴蝶”的台风将光临附近海面。因此,登上附近岛屿的游客一律被禁止出海活动。对费统来说,这既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他可以在远离城市的喧嚣与污浊,在这空气清新且风景秀丽的小岛上多待几天。更重要的是有“冰雪美人”胡兰陪伴着,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可奢求的呢!
那天野餐以后,营员们聚拢在一起谈天说地,费统给沉默寡言的胡兰使个眼色,站起身望着她。胡兰左顾右盼了一下,对他默默地点点头,之后和他一块儿离开大伙,越过一片沙滩,趟过一条小溪,钻进繁草密林之中。林中弥漫着热带植物散发的馨香,让人陶醉。他满怀激情,一手拉着她的手走在前面,另一只手拨开茂密的树枝,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挡住了他俩的去路,费统撒开胡兰的手,奋勇攀上去。回头一看,胡兰的淡蓝色的皱褶裙被一根长满荆棘的树枝挂住,她几乎春光尽泄,肉色内裤若隐若显。她见他回头看她,呆呆地望着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目光忧郁而悲伤。费统则坏坏地笑笑,赶忙端起相机,拍下了这风光无限的珍贵的一瞬。然后滑下岩石,帮她取下裙摆,把她拉上岩石,顺势斜躺在润泽柔软的苔藓上。费统正在得意,胡兰却抽抽嗒嗒地哭出声来。他吓了一跳,赶忙翻起身,严肃而认真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没有理他,一下一下抽泣着,他挪挪身子坐在她的身旁,花言巧语,极尽殷勤之能事。她却目视前方,泪眼娑婆。
良久,她慢慢地停止了抽泣,抹了一把泪,神情肃然。接着,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惊慌地往后挪动身子。
“怎么了?”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费统顿时紧张起来。他顺着她的目光朝前看去,一条巨大的蜥蜴瞪着一对褐色的小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俩,一条暗红色的舌信子在它的嘴巴中一伸一缩,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一只手摸过去,抓住胡兰瑟瑟发抖的手。两人互相看一眼,慢慢地向后退着。
巨蜥把身子缩一缩,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朝他俩猛地冲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他猛推一把胡兰,在推她的同时向前扑倒在地,和她一起沿着岩石的一侧顺势一滚,躲开了巨蜥致命的一击。他俩迅速而步调一致地站起身,不约而同地朝巨蜥看一眼。它不慌不忙,抖动着舌信子探一探,回过它笨拙的身子,自信地盯着他俩。费统弯腰捡起一根粗壮的枯树根,握在手里掂一掂,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如果它胆敢冲过来,他将毫不犹豫地砸向它的头,把这可恶的东西送进地狱。但它没有一点畏惧,它以主人的姿态昂起了它傲慢的头,随着舌信子的摆动,发出令人厌恶的叫声。它痴迷地盯着自己的猎物,轻轻地摆动着粗壮的尾巴,丑陋的前爪相向收缩了五厘米,露出淡黄色的肚皮。胡兰挽着费统的胳膊在不停地颤抖。他攥了攥树根,眼望着巨蜥对胡兰说:“别怕,别怕,它不能把咱怎样。”话音未落,那丑陋的家伙回应他对它的轻蔑似地,嗖地一下俯冲下来。他用胳膊肘猛地推开胡兰,抡起树根朝它砸去。它头一偏,枯树根嘭地一声砸在一块石头上,喀嚓一声断成两截,一半握在他的手里,一半在石头上弹跳起来,斜剌里蹦到巨蜥的头上。它甩了一下头,半截枯树根便像子弹一样向旁边飞去,而它却毫发未损。正当它再次发起攻击时,他把攥在手里的半截树根狠狠地向它掷去,然后拉起胡兰拔脚向后撤退。
他俩劈波斩浪,在茂密的丛林中开辟出一条道路,跺到一棵大树背后。胡兰的衣裙被树枝撕得破烂不堪,脸上和露在破衣滥衫外面的细皮嫩肉已伤痕累累,好多地方流出了血,看上去令人心悸。费统的脸上和身上火辣辣的,两手已经血肉模糊。
他俩的气还没有喘匀,那丑陋的家伙就追了过来。胡兰喘着气望着他,伤痕累累的脸抽搐着,布满惊恐和绝望。费统搀过她的胳膊,使劲捏住她的手,准备防御巨蜥的新一轮攻击。巨蜥两只粗糙而强壮的前腿支承起它的前身,气急改坏地注视着他俩。双方对峙了不到一分钟,它把两只前爪收缩了一下,前身伏到地上,接着噌地往前一蹿,向他俩扑来。他挟着胡兰闪到大树背后,转眼一看,它摇摇摆摆地跟了过来。他俩的力气几近消耗殆尽,而它却表现得精力旺盛,勇敢而自负,胜券在握地做好了再次冲锋的架式。
费统还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它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更加猛烈地向他俩发起冲锋。极度危机时刻,“砰”的一声,传来一声枪响。他尚未缓过神来,紧跟着又响了一枪。再看巨蜥,它平展展地瘫在离他和胡兰三米远的地方,殷红的血正从它浑圆的肚子一侧往外涌出。
“吓坏了吧你俩?”顺着枪响的方向望去,一个小个子男人边朝他们这边走边喊了一声。他俩如释重负,互相看一眼,精疲力竭的身子靠着大树粗大的树杆缓慢滑下来,噗嗤一下瘫坐在地上。胡兰无力地垂下头,靠在费统的肩上,费统把头偏过去,把脸紧贴在她的脸上。
“人没事吧?”小个子男人走到他俩跟前,关切地问道。
“没事,谢谢你。”费统喘着气感激地望着那人说。
“不用谢,”那人穿着一双长筒皮靴,上面满是泥泞和沙土。上身穿一件质地考究的猎装,戴一副墨镜,肩上扛着一管双筒猎枪,腰里系着一个棕色的皮包。他半叉着腿站在他俩面前。“看你俩这样,是不是先洗一把脸,再换换行头呀!”他说着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略显细小的眼睛。他蹲下来,打量着他俩这副尊容,略带调侃意味地说。费统和胡兰互相看一眼,感激地对他点点头。他伸出手,“我们认识一下,我叫匡野夫。”
匡野夫说着拉住费统的手,用劲一拉,费统乘劲儿站了起来,伸出手拉起惊魂未定的胡兰,望着匡野夫说:“话说大恩不言谢,可我还得对你说声谢谢。”
“真的不用谢,兄弟,”匡野夫看一眼地上仍在流血的巨蜥的尸体,“它是一个贼,经常偷我的东西吃,今天终于逮住了。本来不想杀死它,见你俩极度危险,便下了狠心,只好对不起它了。我欠它一条命,来世再补偿它吧。”
“你不是来旅游的?”费统问,“常住在这里?”
“嗯,不是旅游的,是来考察这个小岛的。”
“你要开发这个小岛?”
“不,我想买下它。”
“买下它?”费统大惑不解,对他另眼相看。
“不信?”匡野夫笑笑,“说给谁谁都不信。”
“那你买下它,打算干什么呢,还不是开发它呀!”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匡野夫说,“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未等费统回答,他伸出一只手,攥成拳头,把戴着一个硕大的金戒指的中指突出在另外三个手指之外向费统晃一晃说,“我是干这个的,还能缺钱吗!”
“哦,是经营金店的大老板呀!”
“嗨,什么金店,开金矿的!”匡野夫无比自豪地说。
“那你买一个小岛打算干什么呢?”
“建立一个岛国,自己当国王。”
费统像看一个外星人似地看着他,心想他不是个疯子,便是脑子有毛病。于是把他当成疯子,敷衍了几句。匡野夫把他俩护送到他们的营地,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大大咧咧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