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绝不能去
户部。
已经下衙了一刻钟，度支房中，却还没有一名官吏离开。
各处值房，拨动算盘引起的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虽然经过诸葛主事的培训，他们清算的速度和效率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但以防万一，还是没有一个人敢松懈。
一名书吏在各处值房巡视了一圈，走到院子里，看到一道人影，立刻小跑过去，躬身道：“见过宋侍郎。”
宋世美看着他，问道：“账目核算的怎么样了？”
那书吏立刻道：“回大人，一切进展顺利。”
宋世美在各处值房转了一圈，来到最后一座空无一人的值房内时，问道：“诸葛主事回去了？”
那小吏道：“正午的时候，公主殿下来巡视户部，尚书大人命诸葛主事陪着公主去巡视各部了。”
宋世美目光在桌上不经意的扫过，顺手拿起一张纸，纸上有着奇怪的表格。
宋世美又拿起几张纸，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红圈，问道：“这是何物？”
那小吏解释道：“这是诸葛主事的位置，下官并不知晓这是何物。”
宋世美点了点头，看了几眼之后，将那些纸张放下，信步走出去。
那小吏走出门外，躬身道：“宋大人慢走。”
宋世美走出度支衙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这位宋大人虽然声名显赫，但来户部却太晚了，魏侍郎一走，除尚书大人外，户部大权都掌握在韩侍郎手中，宋大人虽然是户部左侍郎，但来户部的时间毕竟太短，论影响，还远不能和韩侍郎相比。
他走回值房继续监督那些计史的时候，京中某处酒楼，曹仁仰头灌了一口闷酒，将酒杯重重的摔在桌上。
桌旁一名青年诧异道：“曹兄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你年纪轻轻就任了户部主事，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还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曹仁没有回答，另一名年轻人道：“咦，曹兄，你和烈阳公主怎么样了，户部主事只是一个开始，若是能和烈阳公主结为连理，必将更加受到陛下的器重，到时候，这朝堂之上，曹兄便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了。”
另一人摇头道：“凭借曹家的人脉，靖王的人脉，便是没有烈阳公主，曹兄也是前途无量，娶了烈阳公主固然有好处，但这平白无故的供一位祖宗在家里，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啊......”
砰！
曹仁将酒杯重重的落在桌上，沉声道：“都别说了！”
“好，好，我们不说了。”
一人摇了摇头，说道：“曹兄别只顾着喝酒啊，多吃点青菜......”
......
度支衙的清账进度飞速，计史们的积极也超过了诸葛飞的预料，主动加班到深夜，照这样的速度，最迟明天下衙之前，第一遍的核算就会结束。
少了最为繁琐的整理分类工作，以后的每一遍都会更快。
这样一来，账目的事情，诸葛飞便不用太过操心，下衙之后，赵灵燕和菊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三人向颐香苑走去的时候，赵灵燕小声问道：“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应该可以。”
诸葛飞点头道：“菊儿的本事你还不知道？”
菊儿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小姐，姑爷。一定不会露馅的。”
黑丝皱眉道：“你怎么还叫他姑爷？我和他没啥关系，不许瞎叫”作势就要动手，可却没有动菊儿分毫。
“小姐就是死鸭子嘴硬，还不早晚的事儿！再说菊儿...”再说菊儿还等着给姑爷通房暖床呢，你不知道兰儿姐都羡慕死她们了吗？梅儿和竹儿在得知老爷他们短期不回诸城后这次已跟着商队到京城来了。
赵灵燕俏脸羞红瞪了菊儿一眼，倒是没再发作。
“咳咳...接下来咱们要办正事，你们严肃点，可不能出了差池”诸葛飞打圆场，三人又恢复和谐。
赵灵燕想了想，然后问道：“那以后岂不是可以将伯母接出来住？”
诸葛飞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只能偶尔出来一次。”
若是自己府上经常出入一位陌生人，哪怕是易容换面，也必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个险他不能冒！
颐香苑，菊儿被送去后院，赵灵燕坐在林青黛的房间里，看着她床上的大布娃娃，问道：“这个娃娃怎么有些眼熟？”
诸葛飞抿了口茶，走出院子，说道：“小桃，你的小青再借我玩玩”
院子里面不只有小桃，那名老妪也坐在石凳上。
诸葛飞走在院子里，老妪看了他一眼，问道：“小子，听说你在户部遇到了些麻烦？”
诸葛飞停下脚步，说道：“小麻烦，不碍事。”
“小麻烦？”
老妪瞥了他一眼，说道：“羊入虎口，也算是小麻烦？”
诸葛飞目光望向她，问道：“前辈什么意思？”
老妪不屑道：“靖王的人遍布户部，稍不小心，就有倾覆之灾，你居然以为是小麻烦？”
诸葛飞想了想，说道：“老人家的消息未免有些过时，魏侍郎已经被调离，曹家最多不过是有两名主事，有什么倾覆之灾？”
老妪冷笑一声，说道：“老婆子刚才说曹家了吗？”
诸葛飞怔了怔，看着那老妪，问道：“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房间之内，林青黛抱着那娃娃，躺在床上，赵灵燕坐在桌前，看了她一眼，撇嘴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像个孩子”
林青黛笑了笑，说道：“你的年纪也不比我小多少，不也像个孩子？”
赵灵燕没再纠结谁大谁小的问题，质问道：“这娃娃是他送你的？”
“是又如何？”
“你须和他保持距离，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我和他保不保持距离于你何干？你家住澜海边吗？管的那么宽！”
“你.....”
“你什么你，虽说你去过澜海蓬莱岛太清府学艺，并被称为天娇，可在我看来也不过尔尔，不服的话，咱俩可以练练，也让姐姐见识见识天娇的本事”
......
“小姐，你来看看”
这时，菊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中满是得意。
赵灵燕终究是没有勇气和林青黛动手！嘴上又说不过她，只好走出房门，看着菊儿身旁的一个陌生妇人，有些难以置信道：“伯母，真的是你？”
林青黛从房间里走出，神色也是一动，说道：“太神奇了，如果不是衣服，我差点就认不出娘了。”
？？？
黑丝当场怔在原地，不确定道：“娘？”
林青黛微笑的看着她，说道：“赵姑娘，你应该叫伯母的。”
事实证明，菊儿是真的秀，诸葛飞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小丫鬟必须拿下通房....
虽然没有像前世美颜滤镜下的那种易容术一样化腐朽为神器，但经过菊儿的双手，诸葛飞自己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更何况别人。
就连赵灵燕都被菊儿震惊了，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没有说话。
当然，也可能是被林青黛那一句“娘”给震傻了！
到家中的时候，赵灵燕忽然看着诸葛飞问道：“林青黛怎么会称呼伯母为娘的？”
诸葛飞看着她，解释道：“我娘认她做了干女儿，她现在是我的干姐姐。”
黑丝瞥了他一眼，明显语气复杂道：“你怎么这么多干姐姐？”
诸葛飞看着她，说道：“我也有干妹妹啊，萧萧就是，小芳也算半个，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呸，谁要当你的干妹妹！本姑娘比你大几个月呢！”
赵灵燕暗啐一口，脚尖一跺，轻飘飘的飞过了院墙，消失了黑影。
诸葛飞撇了撇嘴，你不想叫，我还不稀罕呢，谁要当你的哥哥，咱要当也要当你的...好哥哥...
颐香苑，林青黛走出房间，看着院子里的老妪道：“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
“你担心什么？”
老妪瞥了瞥她，说道：“我只不过是提醒他一句，户部还有一只猛虎，免得他大意了，折在了户部。”
林青黛皱起眉头，问道：“你是想提醒他还是想利用他？”
“提醒也好，利用也罢”
老妪看着她，说道：“他占了我们这么大的便宜，也该补偿补偿，这世上哪有只借不还的道理？”
林青黛不满道：“户部那只老狐狸，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出马脚，他在户部才几天，怎么可能”
林青黛白了一眼老妪！
“你那位干弟弟有多大的本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老妪瞥了她一眼，刻意将干弟弟这三个字咬的很重。
诸葛飞坐在自己的值房中，此次要计算的上季账目，昨日已经有了结果，今天早上已经核算完了第二次，结果和第一次有些小小的差距，在第三次核算的时候，已经找到了原因，是一位计史算错了一个数据，纠正过来之后，又核算了一遍，准确无误。
他对一名小吏挥了挥手，那小吏立刻走过来，诸葛飞将核算的册子递给他，说道：“拿去给两位侍郎吧。”
那吏点头称是，捧着账簿走出了值房。
他走到另一座值房，看着一脸倦色的度支房计史，说道：“大家这几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诸葛主事才辛苦！”
“这次能这么早的算完，都是诸葛主事的功劳”
众计史立刻起身行礼，脸上满是崇敬和佩服。
诸葛飞挥了挥手，说道：“这都是你们大家的功劳，今日我请客，下衙之后，请大家去颐香苑吃酒。”
“谢大人！”
“想不到我老朱这辈子，也能去颐香苑吃顿饭”
“这一次，咱也总算能见识见识这京都第一名苑是什么样子了”
度支房计史门欢呼雀跃之时，另一处房中，户部右侍郎韩朗惊讶的站起身，问道：“这么快就算完了？”
往年同样的账目，度支房近二十名的计史，不分日夜的核算，要近十日才能完成差事，今次度支房的人手少了一半，时间不仅没有延长，反而缩短了一半，而且，人家也没熬夜啊！到点了该吃饭吃饭该放衙放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他挥了挥手，说道：“拿过来我看看。”
那吏立刻捧上了账册。
在正式上交之前，诸葛飞已经让他们将最后交付的册子又转成了夏国通用的文字数字，韩朗翻了翻，见这账册井井有条，喃喃道：“不可思议，当真是不可思议，诸葛主事也太快了”
他将账册递给宋世美，问道：“宋大人要看看吗？”
宋世美摆了摆手，说道：“韩大人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好，我就不看了。”
韩朗道：“应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差别，税收和去年相差不多，出项有所减少，应是和工部拨银的缩减有关，说起来，这也是因为诸葛主事，朝廷才能省下这几十万两银子。”
他看着宋世美，说道：“若是宋大人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本官便将此簿呈交给尚大人了。”
宋世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与此同时，户部其他值房，也已经沸腾了起来。
“度支部居然已经算完了，这才几天？”
“这不是真的吧，陈郎中带走了一半计史，他们竟还能将时间缩短一半，这怎么可能？”
“呵，你们忘记了，度支部可是有诸葛主事，你们以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都和我们一样顿顿吃萝卜白菜的？”
“诸葛主事威武，果然不愧为咱户部最快的男人”
“怕也是这天下最快的男人了吧”
“......”
在整个户部都变的骚乱的同时，度支衙中，诸葛飞一边等下衙，一边想着事情。
核算账目一事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诸葛飞心中却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放下。
那老妪到底没有告诉他户部那只老虎是谁，宋世美不可能，韩侍郎看起来不像，郑建郑主事，好像可能性也不大。
按照那老妪所说的，靖王居然如此的深藏不露，曾经的户部，一位尚书，两位侍郎，他至少三占其二，如此一来，这户部便如同他的后花园，这么说来，他发现的那些东西，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户部这潭水可深得很，关乎国家钱粮，一般人是不好趟的，没有深厚的背景便轻举妄动，可能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诸葛飞不觉得他的背景有多深，小家小户的，也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大佬，兹事体大，在确定目标之前，他打算先按兵不动。
估摸着下衙的时间快到了，他收拾好东西，在下衙的锣声响起之后，起身准备去。
便在这时，一名吏匆忙走进来，说道：“诸葛主事，宋侍郎让你过去一趟。”
“宋侍郎？”
诸葛飞正要走出去的脚步一顿，清算完毕的账册已经交了，宋世美找他有什么事情？
即便他来户部这几天，一直都相安无事的，但他心里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毕竟这宋侍郎曾经可是被自己当众打肿脸的男人，换做自己的话绝对会找对方麻烦！
宋世美是户部左侍郎，稳坐户部第二把交椅，虽说实际上坐第二把交椅的是韩侍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权的侍郎，也不是他一个主事能碰的过的。
换一个角度想想，如果他是宋世美，曾经殴打过他的人正好是他的下属，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话......如果自己是宋世美，得罪他的主事估计早就凉了。
换了无数种角度，诸葛飞觉得，这一趟不能去，可能有危险啊。不说他现在是侍郎了，就是看在小芳的面子上自己也不能再打他脸了啊！
所以去了可能就等忍着受他欺负啊！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