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逃亡（下）
奇臭无比的黑雾，像是拙劣的画家随意泼洒出的乌墨，将天空渲染得很是随意，毫无意境与画技的笔锋被当做图章一般四处宣盖。
不少人被这股腐朽腥臭的气味熏得的天旋地转，栽倒在地，有的面色乌黑，甚至像是中毒，口吐白沫而死。
姜意用衣袖捂住了口鼻，才勉强将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他担心的扶住玄阳子，很怕师傅就此倒下。
玄阳子见状，笑了笑，以示无妨，银丝随着弥散流淌的黑雾飞扬，很是显眼，就如同黑雾中心的一轮光亮。
是的，神圣的光辉像是无数的利剑，刺穿了那腐烂果肉般的黑雾。
神光像是烈日炸开，包含恐怖能量的冲击波四下奔腾，将黑雾轻易的碾碎与驱散。
伴随着消逝的黑雾，似乎听见了阵阵惨叫。
天飨台在如此冲击之下，再也无法安稳的悬于半空，它倾斜着坠向下来，砸进了术易堡所在的山峰。
好在爆炸的瞬间，林家老祖打出赤色的光晕，很好的护住了天飨台与其上面的人们。
即使如此，强大能量还是将不少人直接蒸发殆尽，大部分人在刚才与山峰的撞击中受了伤，此时能站立的人寥寥可数。
恐怖刺眼的能量终于散去，玄土界已是千疮百孔，本是延绵万里的山脉已成为残垣断壁，那些好不容易因为青龙的到来而复苏的生灵与湖泊，已被悉数烧尽。
整片大地荒芜颓废，无数的烟尘垂直飘上天空。
不多久，被吹散的铅云再度聚集而来，在云层下方，一道耀眼的光影无比的凝实，身后五道上古神兽的虚影不断的围绕旋转。
“还好赶上了。”
光影显化成一名年轻人，无比自信的负着双手，印在天宇之上。
“这......？”
从无数粉碎的宴会桌椅下爬出来，姜意不可思议的看到半空中，先前已然恍惚的那道光影，其气势更胜之前。
玄阳子盯着半空中的“天”，双目微眯，没有说话。
其余人的心中同时出现了两个字：“绝望”。
两个呼吸之后，玄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你已真正的勘破天机了。”
“天”的目光到了，他的手也到了，虽然远在天边，他的手却抓了过来，近在咫尺。
他身后亮起星辰复杂交织而成的阵法，据说，是叫星魂盘。
点亮上面的一百零八颗星位之后便能成就大能，而“天”的星魂盘还有一个星位还处于黯然之中。
玄阳子先前借由魔根强行点亮过自己全部的星位，虽然仅仅持续了大约四个呼吸的时间，也足以使他获得窥探一丝天机的机会，以他锐利的眼光，必然已经洞悉了。
所以，玄阳子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看明白所发生的事，然后他的目光与思绪，已经到了非常高远的境地，只是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没有机会去实践所想，一切的一切正如月余前他推算的一样，虽然机会很大，最终还是迎来失败。
就像是被牵线的偶人，在舞台之上，看似随心所欲的表演，即便情节跌宕起伏，灯光峰回路转，却始终挣脱不了操控它的透明丝线。
所以，玄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武俊良的搀扶下，玄阳子略有艰难的起身，尽力将身躯挺直，踏出他此生最后一步。
他向武俊良摆了摆手，回头看了看灰头灰脑的脸上无声无息挂着两道清流的姜意；心中向身着赤色长裙，双目已被雾气朦胧的林家老祖道了句抱歉。
最后玄阳子拍了拍吴玉成的肩膀，走向前去，坦然的面对“天”抓来的手。
......
“咣！”
“天”伸过来的手上，传来巨响，一颗人头大小的玉石被一名蓝袍青年擎着砸将过来。
巨响之后，“天”的手丝毫不受阻挠，继续逼近玄阳子，那名蓝袍擎着玉石倒飞了过来，他口吐鲜血，身体止不住的裂开，撞入玄阳子的怀中。
倒退了百丈之后，两人才停下。
“俊良，你......”
玄阳子面露惊容，急忙打出黄光替武俊良疗伤：“你怎能如此鲁莽？”
“师傅，这是我要说话。”
武俊良丝毫没有在意，虽然借由镇山石护体，自己才勉强保住性命，无奈自己境界太低，无法阻止“天”。
就在此时，一道凛冽的刀意冲天而起，长达数百里刀气划破长空。
土黄色的刀气呈月牙形，具有拔山之势，刚劲浑厚的砍向“天”，然而刀气在距“天”十尺处便碎掉了。
紧接着一身红袍，一头银发，一柄玄铁偃月长刀，袭向半空中的那道光影。
“铛！铛！铛！”
一个呼吸之间，吴玉成砍出了数千刀，他的刀势被“天”拒在七尺之外，随着挥砍，玄铁偃月长刀上裂纹密布。
光影的背后，一只透明的黑色巨手拍了过来，“天”却看都没看一眼，在十二尺处，巨手轰然崩碎。
天空传来佛音，空戒大师背后七十二道佛光闪耀，化作一只巨矛，刺向光影中的年轻人，随着突刺次数的增多，佛音的振荡逐渐减小。
一只玉白色老虎的虚影，脚踩星辰，身披幽光，以下山之势扑向前来。
它的前爪突然放大，巨大过那些矮山，欲将“天”拍碎。
可惜前爪在距“天”十二尺处支离破碎，武正雄从中跳出，连续轰拳。
赤色的光晕到了，像是红色的火海，冲向天宇。
火海中，妖艳凄美的朱雀虚影煽动着翅膀，空气与天空都跟着被点燃。
然而火海只能蔓延到距“天”五尺之外，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们......”
玄阳子很是感动，月余前，他早已对今日的情况做了无数次推算，当然每一次结果都是失败。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曾点亮全部的星位，最终成功窥视天机。
更令他意外的是，司马败絮如此的强大，好在“天”也有着对应的手段。
然后在那两个呼吸的时间里，他推算到了更远的地方，于是心甘情愿的选择被“天”祭炼。
方才将自己的决定传音给众人，还未来得及解释，几人便已冲向前去。
最令他感动的是，与空戒大师、武正雄两人的交情不算深，虽然螳臂当车的结果依然明显，两人竟然毫不犹豫选择向前。
接着姜阳云夫妇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看来师傅的人缘很好。”
武俊良很少见的开起了玩笑，接着，他手执镇山石冲了上去。
“呵呵，是吗......”
玄阳子笑着，同时他的身影逐渐模糊，五色氤氲的气息溢出，飘向半空。
姜意抬起头，这画面如此的熟悉，似乎再哪里见过。
......
天空铅云密布，竟快要压到地面。
云底翻滚不止，数十个身影正在全力围攻那道光影。
那道光影显化成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余岁，他剑眉高挑，双目炯炯有神，似乎能看透过往与未来。
年轻人被称为“天”，他受到围攻却面不改色，轻描淡写的化解了眼前无尽凌厉的攻势。
其英武不凡的身姿顿时，释放出无上的威压，使得地面也开始龟裂，围攻他的身影顿时一滞，咳出不少鲜血。
双方的打斗快要临近尾声，数道身影似乎想拼命拖住那光影。
“轰！轰！轰！”
空中不停传来轰鸣声，震耳欲聋，风和云随着攻击被搅动不止，形成巨大的漩涡，激荡的气息甚至将远处的山脉击成粉末。
“这就是第一百零八道混沌之魂吗？”
天际传来平和的声音，如深渊般浑厚，又如山岳般，有着不可动摇的威势，“天”看向那团飘忽的氤氲之气。
这声音使得姜意两耳失聪，七孔溢出丝丝血迹，几乎被震晕过去，待他缓过气来，突然感觉一道目光扫来，身体如临雷击，剧痛无比，竟开始崩碎。
抬头只见“天”正看向这边，姜意顿时觉得灵魂都要碎裂！
大脑“嗡”的一声巨响，身体竟开始要失去知觉，在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表哥武俊良急速的飞来，在他身后的天上，参与围攻的数道身影不甘的退去，一团五色的气息氤氲不止，迎向了“天”。
在昏迷的一刹那，姜意终于想起，这无比熟悉的画面，便是七年前，他与君山中的异果融合时，神识在那边神秘的海洋中看到的画面。
如之前对于“天”的相貌一样，竟也相忘。
......
不知何时，姜意醒来，身体与灵魂的疼痛一起袭来，使他咧歪了嘴。
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黑暗的密闭的空间里。
接着昏暗的灯光，姜意发现，表哥武俊良与林雨璇在他身边，林家老祖与几位掌教都在，只是身上的伤比他昏迷前还要严重，精神比之前差了许多，简直是无比低迷。
林家的几位高手只剩下了林关与赤甲武者阿虏，且两人都身受重伤。
林家老祖正在为其他人疗伤。
“我们在哪？”
姜意问道。
“我们逃到了术易堡的宝库里。”
林雨璇精美的脸上有着一道很不和谐伤痕，似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声音仍旧有些发抖。
“发生了什么？我师傅呢？”
姜意焦急的起身，想搜寻玄阳子的身影。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