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溅鼎香楼
沈墨虽打小是和外公生活在一起，但其实他的父母都建在，他自小便知道那种没有身份而四处躲藏的滋味。沈墨出身不久就被诊断为先天自闭症患者，又因为计划生育的缘故，在父母给他添了个弟弟后，沈墨便被送回了老家，作为一个没有身份没有户口的孩子与外公相依为命。
虽然后来政策放开，沈墨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身份，也因此得以上了高中参加高考最后去了大学，但由于那段东躲西藏的记忆的残存，他比那个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渴望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管事的一句话仿佛一击重锤，似乎比受到栽赃还让人无法接受。
沈墨的身子晃了晃，这一刻，他感觉贴在胸口的那张户贴正在燃烧，灼伤了他皮肤，烧透了他的心脏。
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努力了这么多天，原来到头来他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黑户。
沈墨的左眼皮止不住的狂跳。
管事的没有发觉沈墨的异常，依旧在旁边喋喋不休，
“小子，听好了，东家心善，虽然你让东家损失了一大笔银子，但东家依旧打算留你一条性命，只要你以后在陈家作奴才...小子，你想做什么！”
让管事的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在讲解以后入陈家为奴的规矩时，眼前的少年竟然鬼使神差的挣脱了反绑着的绳索，未及反应，一张梨花硬木矮几就轮头砸了过来。
这种黄梨花木极硬，是做家具的上好木材，更遑论鼎香楼的用的是最为昂贵坚硬的海南黄花梨。
但即使是这种坚硬若铁的梨花木矮几，一拍下去却瞬间裂成数截。
随着一声巨响，管事的倒在了白花花的血泊之中，双腿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沈墨赫然的一击惊呆了一旁的陈远暴，打死他都不会想到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小子身体里竟然藏着这么大股力量，
“小子，你想干什么，这里是鼎香楼楼，你敢动我一下，让你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就像是在响应陈远暴的话，几乎就在同时，沈墨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是鼎香楼的打手听见这里的动静准备进来援手。
咣的一声，房门被撞开，十几个手持哨棒的劲装打手冲了进来，
此时，屋内的陈远暴已经被沈墨制服，一根被啃食完锋利的鸽子肋骨抵在陈远暴的咽喉要害。
“放了我们陈东家，”
沈墨瘦弱的胳膊却拥有比看起来大的多的力量，陈远暴只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人卸掉，挣扎道：
“好小子，算是我走了眼，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练家子，现在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放了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墨自然没去信他的鬼话，他知道自从自己踏进这个房间第一步，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善了，
“陈东家，你其实心里清楚，你我是同样一类人，我们这样的人不会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现在让你的人都退出去，马上。”
“典史大人来了，典史大人来了！”
一个身形略胖的家伙从人群之中挤了进来，却是咸宁县典史，这位典史大人中午约了张县丞和左参将吃饭，没想到两位上官没来却听到隔壁传来好大的动静，
典史掌管一县捕盗缉拿，现在既然出了事他便定要过来看一看。
“魏典史救我，魏典史救我。”被压在地上的陈远暴仿佛看见了救星，消了脸上的戾气大声呼救。
典史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管事，眉头不由一皱，
“这里是什么情况？”
一直在门口小心张望的跑堂，现在看准时机一下冲了进来，指着沈墨说道：
“回典史大人，恶奴欺主，这小子本是我们陈东家一个私逃的家奴，不知什么原因跑回主家偷东西，被东家抓了个正着，这小子便恼羞成怒，恶奴欺主呀，典史大人。”
沈墨的关节由于发力有些发白，如今有官府的人出面，事情的发展骤然变得愈发不可控制，
“我没有，他们说谎，我不是陈府家奴，他们故意陷害我。”
“陷害你？你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我们东家陷害你做甚。”
魏典史白了一眼旁边上蹿下跳的跑堂，呵斥道：
“大明律明文规定，禁止人口买卖，任何人家都不许蓄养家奴，违者脊杖四十，你是想让你们陈东家吃官司吗？”
跑堂的一愕，鼓囊了两句便不敢再言语。
魏典史又打量了一眼压在陈远暴身上的沈墨，略一沉吟道：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先放了陈东家，你若真有怨屈，官府会为你做主。”
沈墨没有和这个时代的官府打过交道，但一些有限却真实的案例都在告诉他，做公的人的话是不能信的，
正犹豫间，忽觉身下传来一股大力，原来陈远暴乘着沈墨失神的片刻，一撅屁股将他从自己背上拱了下来，
“魏典史，快，抓了这小子，老子要把他抽皮剥筋，”陈远暴捂着受伤的咽喉准备爬起来。
“东家，小心！”一众打手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沈墨在地上打了滚又朝陈远暴扑了上去。
“小子，住手，留他性命！”魏典史急急吼道。
但他的声音终究是晚了，陈远暴痴肥的身子刚从地上爬起，沈墨手里的半截肋骨已经朝着陈远暴的脖颈扎了下来。
噗的一声，
陈远暴的瞳孔猛的睁大，猩红的鲜血瞬间流满一地，身子咚的一声倒在地上，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
西安城参将府，
天气将晚。内院掌着灯，一个老卒在洒水扫地。
“左参将可在书房？”
咸宁县丞不顾门房阻拦，急吼吼闯了进来。
老卒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正要答话，却见管家王武正从书房走出，
“张县丞到了，大人正等着您。”
张卫已然是个火上房的模样，不待王武领路，直接迈步跨了进去。
“左参将，可把下官好找。”
左仲恺半倚一张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没名册的书，一副安之若素样子，
“那小子入套了？”
张卫看着左仲恺这幅模样，不由更急了，擦了一把脑门上汗珠道：
“不是入套，是出事了，那小子杀了陈远暴。”
“杀了！”
说着，张卫就把刚刚鼎香楼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左仲恺站起，略略沉吟道：
“现在那小子呢？”
“被关进了县衙大牢，”张县丞眼珠子直转，试探性问道：
“左参将，看样子咱们低估了这小子的性子，如果让他来冒充李翱，恐怕咱们将来不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