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抓住机会
驿丞不是官，无品无阶，但终归也是朝廷亲封，吏部铨选出来的，死一个驿丞的事情可大可小，一个保不齐顶头上司丢官罢职也不是不无可能，万历年间，贵州便曾经出过，因为死了一个驿丞，地方官害怕上司责难，便让一个小混混假冒驿丞的闹剧。
“大人是说三天前？”许志宏却从张卫这番话中听了不同的意思。
“三天前的一个夜晚，驿馆的房梁砸下来，正巧砸中了脑袋，那个惨呀，怎么，许员外对这种事也感兴趣。”
“不敢不敢，学生其实听不得这些的，”许志宏随口敷衍了过去，
但显然，张卫的及时出现已经打消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
“犬子归家，府中已经备好了一桌席面，伏乞大人少留一饭，以尽芹献之情。”
张卫哈哈一笑，倒也不多做虚套，
“贤公阀阅名家，关中巨族，今得晋拜堂下，为幸多矣”
至此，一场酒宴，宾主尽欢，沈墨的身份终算是定下来了。
......
宴会罢了，月上中天，许府各处俱都掌上了灯。
宾客散后，青石小路之上，一道倩影行后院的内湖边上。
“大小姐，慢走，慢走。”
许念真听见有人唤她，便停住了脚步，
“顾伯？”
但见到顾伯身后还有一人，许念真的语气不由冷了
“怎么你也来了。”
沈墨似乎没听出许念真语气的中的怨念，微笑吩咐道：
“顾伯，今天小业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你不用继续耗在我这了，回去照顾他吧。”
“可是，小主人...”顾伯看了一眼许念真，又看了看沈墨，想起白天的经过，担心这两兄妹吵起来。
“顾伯放安心，刚才也都是误会。做兄长的陪着妹妹说两句话。你还怕她吃了我吗？”
顾伯终究是拗不过沈墨，将手里的灯交给了他，独自摸黑回了小屋。
湖上起了微风，杨柳轻荡，湖面褶皱，沈墨和许念真的倒影映在湖水里，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相隔丈许。
“好了，”许念真终究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没错，今天的事情的确是我故意找你的麻烦，但我许念真告诉你，你想让我道歉，门都没有。”
“道歉，我为什么要你道歉？”
许念真微微一愣，
“难道今天的事情你不恨我？”
“你是许家人，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思，但终归是为了许家，如今我也是许家人，还是你的兄长，我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恨自己的妹妹。”
许念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墨，他不信这家伙真有他嘴上说的这般大度，但说到底这件事上她也不是全无私心，家中现在出现两个男丁，却没一个是她的一母同胞，为了她自己或是母亲，她也必须做些什么，只是，
“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沈墨微微一笑。“我想知道你背后是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许念真一呆，旋即矢口否认道：
“你瞎说什么，我背后有什么人？”
沈墨斜睨着许念真，不置可否的笑道：
“你不用着急否认，告诉我你背后那人是谁，我帮你解决一个即将到来的大麻烦。”
“你在唬我，我许念真是许家嫡长女，我能有什么大麻烦，”
忽然，许念真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立刻大变。
“你是说，老爷他...”
沈墨坏坏一笑，
“没错，刚才你不在前院席上，老爷不慎说漏了嘴，老爷已经为你物色好了一桩亲事，临潼李家。”
许念真一下子傻在了当场，良久未语。
“好好想想吧，你还有一些时间，告诉我你背后人是谁，我帮你摆平这件事。”
“大少爷，可让奴婢好找。”
这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沿着湖边小跑过来。
“什么事？”
“是老爷，让大少爷去一趟书房。”
......
任何时代的富人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即便他们坑蒙拐骗，即便他们大字不识，也都喜欢给自己建一个书房，来标榜自己的文化品位。
所以任何时代的文人都是非常容易出头，只有愿意低下你那自认高贵的头颅，便有大把有钱人挥舞着银票让你去给他装点门面。
心里虽然这般吐槽，但许老爹的书房至少在装潢上还是很有品味的，一间临湖小筑，面着一方天井，几树梅花，书房内满壁诗画，中间一副笺纸联，上写道：“嗅窗前寒梅数点，且任我俯仰以嬉；攀月中仙桂一枝，久让人婆娑而舞。”
书斋空荡荡，许志宏不在书案前，沈墨盯着墙上的那副对联，有些出神，对联字体娟秀，不像出自男人之手。
“你娘生前是最爱梅花的。”
“什么？”
不知何时，许志宏出现在沈墨身后。
“这副字是你娘写的，这梅花也是你娘亲手种的，这些年，每到过冬日暖，总会开一两枝。”
透过悬窗，沈墨看着天井里光秃秃的梅花，神态默然，简单的几句话，沈墨可以感受到许老爹对于那个逝去女人的思念，睹物思人，睹人更思人。
但很遗憾，他的儿子其实早已经死于一场意外，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沈墨更不能告诉他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许宏志看见沈墨一言不发，只以为沈墨是在怨怼自己这个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十年，又急急道：
“翱儿放心，既然你回来了，那为父就不会再让你受苦，往后为爹的一切，这许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沈墨回头看着这个男人，说出了让他无法置信的一句话，
“我不会继承许家家业，我也不会改姓许。”
“什么？”一时间，许宏志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墨非常平静的看着许老爹，一字一顿说道：
“老爷，儿子不会继承许家家业，许家未来应该是二弟的。”
许宏志一下子呆住了，有些无法理解沈墨这出人意表的想法，
这时，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儿子另一个身份，
“翱儿，你想去京城？”
沈墨依旧是那么平静，
“是的，儿子会去京城。”
用李翱的身份，去京城，这是左仲恺和张卫的最终目的，现在同样也是沈墨自己的目标，
许家在西安是豪商，是巨户，但对于沈墨的目标而言还是太小了。
他要出人头地，他也必将扬名天下，一个许家对他而言实在不够，远远不够。
沈墨一直记得那天在监狱里听到的那句话，对于这世上的大多数人而言，成功的机会都是稍瞬即逝，机会来了，抓住他，不放手，你才有可能成功。
沈墨决心抓住这个危险而又来之不易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