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伟大的灵魂
黄克明不是好人，这一点是肯定的。
因为好人做不了钱粮师爷，更接触不到官府的罪证。
但他也绝不是坏人，以前的事情暂且不说。
至少现在，他是一个有良心，想要为这个世道，为这千千万万灾民做些什么的好人，是一位有良心的义士。
而随着黄克明说的这些，一旁的杜小月眼神中带着几分崇拜。
她很单纯，从未想过一个有良心的钱粮师爷，如何收集到这么多贪官的罪证。
何维佳不一样，他表现的很冷静。
在黄克明说完之后？
面容清秀，看起来还十分稚嫩的何维佳，紧接着说了一句：
“然后黄大哥和莫愁姐就中了埋伏？”
这句话让黄克明愣住，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杜小月，眼神中带着几分询问：
“你知道？小月告诉你的？”
何维佳摆摆手，不等杜小月回答，抢先为她解释道：
“和小月没关系，是我一个人猜出来的。
之前被官府赶到城隍庙，当时我就察觉到异常，整个云州府太紧张了，给人的感觉和之前不同，这是典型的外松内紧。
如果不是要来什么大人物？便是在拉一张大网！”
云州府真的外松内紧？所做的一切是为了黄克明？而这一切又都是何维佳心思缜密发现的？
答案是否定的，何维佳并不知道云州府的情况。
他的确是被赶出城，但绝对没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而且云州府当前的情况，也根本就不是为了黄克明。
至少对于真正的大佬来说？
一个小小的黄克明不算什么。
根据何维佳的推测，云州府赶走难民，外松内紧的真正原因。
很有可能是因为乾隆皇帝微服私访到了云州府，他要找纪晓岚这个天下第一聪明人，询问奶娘一案。
至于为什么要拐弯抹角？
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皇家，不适合大肆宣扬。
而何维佳之所以知晓这些，是因为他看过剧本，知道事情的经过和大致流程。
然后根据事实，进行的合理分析。
通俗的说，就是事后诸葛亮。
当然，这些事情黄克明是不知道的。
而站在他的视角上，通过何维佳的解释。
并不了解这些情况的黄克明，此刻不由的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随后便是懊恼和自责：
“是啊，我和莫愁中了圈套，死了十几个弟兄，莫愁也被这些狗官污蔑成反贼，被关进了大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小何真的好厉害。
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便推断出云州府外松内紧。
倘若之前自己行动前和小何商量，说不定就不会损失惨重。
不过这种事情自己想想就成。
小何这个人，现在看是不错。
但双方接触的不多，或者说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算天天凑到一起，不可能成为无话不说的至交好友。
更别说最近这段时间。
自己天天在忙碌，根本就没时间去见小何。
而在另一边，何维佳并不知道黄克明这么短的时间，就想了这么多。
此刻他思索着，清秀的面庞带着几分认真，随后询问道
“不知道黄大哥目前有什么计策？”
黄克明想了想，本来他是不打算说的。
但因为刚才何维佳表现的十分惊艳，所以在片刻的沉思后，最终开口道：
“我听说云州府这次秋闱大考，来了一个叫纪晓岚的主考官，他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我希望他可以燕城的灾民做主。”
话音落下，一瞬间便明白黄克明什么意思的何维佳，直接开口道：
“黄大哥的意思是，要通过纪晓岚救莫愁姐？”
黄克明点了点头，他看了眼一旁茫然的杜小月。
一开始他的想法是让杜小月做这件事情，但现在他多了一个选择：
“对，这是当前唯一的办法，我打算让你冒充考生，引起纪晓岚的注意。”
话音落下，何维佳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而是在片刻的沉思后，抬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黄大哥信得过我？”
黄克明点点头，他看着何维佳的眼睛，目光坦诚，但又带着几分担忧：
“当然，我之前迟疑，是因为冒充考生是大罪，如果被查出来，你怕是……”
这件事情最适合做的人是自己。
但自己现在已经暴露，根本进不了考场，也就见不到纪晓岚。
周围的这些兄弟也不太可能。
一个是有可能会暴露，另一个是气质不符，看容貌就不像是读书人。
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这个年代，冒充读书人参加科考属于是重罪。
不管是康熙，雍正，还是康熙。
在对待这件事情上的态度，都十分狠辣，是仅次于造反的重罪。
虽然他们这些人跟着黄克明闹，罪名肯定不会轻多少。
但他们这些人闹得再大，最多就是聚众闹事，而且还有云州府官员侵吞赈灾粮食的前因在，所以朝廷一般是以安抚为主。
雷霆大雨点小，所以这些人不在乎。
但科举不一样，如果真的犯了案，将会有本质的不同。
但没办法，对于黄克明来说，这是他唯一可以接触到纪晓岚的方法。
所以和莫愁情同姐妹，并且有戏子身份作为掩护的小月，就成了最佳的人选。
只不过中途多了一个何维佳。
而此刻，面对黄克明的纠结，容貌清秀的何维佳洒脱一笑。
他摆摆手，坦然自若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若没有黄大哥和莫愁姐，当时我便被打死了，何来的现在？”
这让黄克明很感动。
他这辈子也算是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何维佳这般纯粹，讲义气的人。
想到自己之前的几次试探，再对比此刻何维佳的坦然和真诚。
这让黄克明心中不由的羞愧，下意识的想要补偿对方：
“小何，你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何维佳没有推脱，而是很爽快的表示：
“我需要黄大哥为我准备一些笔墨纸砚，已经很久没有写字了，生疏得很。”
黄克明点点头，他大手一挥，没有丝毫犹豫：
“可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还有吗？”
何维佳思索着，随后又说了一件事情：
“莫愁姐被抓，账册在我们手里，官府的人一定会对莫愁姐严加拷打，我希望黄大哥可以派人去牢里关照一下莫愁姐。”
这让黄克明心中愈发感动和羞愧，甚至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好兄弟，还有吗？”
面对再次询问的黄克明，神情中带着几分思索的何维佳。
他想了想，神情中带着几分洒脱。
随着嘴角翘起，脸上浮现出一抹阳光般灿烂，温暖的笑容：
“没了，孤家寡人一个，若是可以，给我来一碗馄饨，我已经好久没有吃了。”
春秋时期，宣子赵盾曾经帮助过一名饥饿的乞丐，给了对方一碗水，又赠送了对方一些干粮。
这本是无心之举。
但后来，晋灵公想要杀赵盾。
当时已经是晋灵公侍卫的灵辄不辞而别，拼死保护赵盾。
赵盾不解，问对方为什么要救自己。
灵辄便说出了那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当年你给了我一碗水，又送了我干粮，这份恩情我不能忘记。
但同样我又忠于晋灵公，所以我不能将他要杀死你的消息告诉你，所以只能拼死保护你，这样既保证了我的忠，也留下了我的义。
至于生死？
此时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曾几何时，黄克明也相信这世界有义士，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但后来经历的多了，他不就再相信这些。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感受着对方瘦弱身躯内，闪耀的伟大灵魂。
心中羞愧的黄克明，此刻无比真诚的说了这样一句：
“小何，黄大哥给你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