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世上安有活神仙，最似不过帝王弹指间
与刘备约定好后，张宝扭头对部下说道。
“周仓，我死以后你就开门投降吧，刘备虽然无耻但也不是滥杀之人，你们只需要放低姿态他必然不会迁怒于人。”
“将军，兄弟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咱们出城应战吧，纵然是死我们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张宝拍拍他的肩膀拒绝了，“元福，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我的私心，能活下来的又怎么只有真定城内这两万来人，这是我们三兄弟的罪孽，是我的罪孽，非死不足以偿还，但你们是无辜的，别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将军！”
“我意已决，退下。”
话音刚落，张宝跃到城墙上喊道，“刘备，过来受死！”
底下刘备等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张宝纵身一跃就从城头跳了下来，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就这么落到了地上，飘飘然如谪仙降世，邈邈呼宛若惊梦。
这一幕可把刘备吓坏了，原本以为是个低武世界，你丫的居然搞修仙？
一旁张飞咽了咽口水说道，“大哥，要不算了吧，这张宝怕不真的是神仙。”
就刚才那手轻身功夫，十个刘备绑一起也不是张宝的对手，这要还莽上去，那不是送人头吗？他张飞都没这么蠢。
刘备心里也打起退堂鼓，这都不是一个次元的还怎么打？
典韦紧了紧手里的短戟说道，“将军，让我去，我刚才看的清楚，那人轻身功夫虽然了的，但也不是真的会飞，他是在城墙的凸起上卸力下来的，我猜他力气肯定不大，我双戟在手打的过他。”
“他真不是飞下来的？”
“将军，哪儿有什么神仙，要真有，他怎么不去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反而干起了造反的勾当。”
听典韦这么一说，刘备放心了，如果只是轻身功夫厉害的话也不是不能打。
他现在单臂就有八百斤的力气，关羽的大刀都能连续挥舞半个时辰，除了对上典韦这种身法加力气都变态的人，他还不怕其他人。
“既然如此，某家就去会会他。”
关羽瞪了眼典韦急了，连忙说道，“大哥，你身份尊贵不宜冒险，咱们只要急攻两日，真定城必破的。”
刘备抬手止住了他说道，“云长，我不是因为要逞强才答应的，城内还有两万黄巾军负隅顽抗，他们都是大汉的子民啊。
此时黄巾军已经走向了末路，他们还白白死在这里就太可惜了，而且我们的人也战斗了太久了，我实在不愿意还有人因此而牺牲，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吗？”
几人无言以对，从去年七月到如今，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大哥小心，事有不可为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刘备郑重点点头后拨转马头奔向了等待已久的张宝，进前一丈停住了马身，他也真切的看清楚了这位太平道二教主。
张宝长得比张角还要俊美，年龄居张梁之上，但看起来却比张梁还要年轻。
刘备下马之后问道，“战前刘备有个疑问，张将军可愿为我解惑？”
“你说便是。”张角也在打量刘备，背在后面掐诀演算的手也没停下，刘备的命格果然有变动，也难怪张角会给自己留那样的遗命。
“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张宝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是那始皇帝一般的人吗？”
刘备摘双剑悬挂于腰上说道，“我对长生不感兴趣，对皇权也没有兴趣，只是好奇而已。”
张宝意义难明的说道，“希望你以后还有这样的想法。”
“你还没告诉我有没有神仙呢。”
“这就要看你是怎么理解神仙这种存在了。”张宝似乎很久没有坐而论道了，索性盘膝坐下说道，“相传太古之时，黄帝得九天玄女所赐阴符经打败蚩尤，其二人座下风伯雨师、仓颉、应龙等都有神异，他们可以算是神仙。
上古之时颛顼绝天地通分天人与凡人可为神仙，先秦之时老子与庄子一人化虹飞升，一人化蝶而去可为神仙，你说这世上有没有神仙。”
刘备席地笑道，“那些都是后人编撰的，而且太过久远，做不得数。”
张宝又说道，“那好，我就说我们当今天下有名的几个。
庐江有一人名左慈，号乌角先生，五年前我在南华访问他时他就是一副白发童颜的模样，山下花甲老者说他年少时见之就是这般模样。
另，琅琊有一人名叫于吉，号斩龙士，顺帝登基时修道于琅琊宫，到今天已经年过耄耋，但去岁我与之分别时他还是知天命的模样，顿顿食肉健步如飞，只是这人心思不正，日后你要是遇到了还需小心。
最后是吾师南华仙人，我们三兄弟这一身的本事全是少年时从恩师处学来，只是可惜，下山前恩师推算出我们必然会因他所授之法而搅乱天下，如今已不知所踪。
你说这三人算不算神仙？”
刘备听后大受震撼，在这个平均寿命在四十五左右的年代，真有人能活八九十或者上百岁？但这也不符合他心目中的神仙形象。
摇摇头说道，“他们只是活的久看的远一些而已，并不能说是神仙，或许千百年后的后人将他们神话过后，他们也可以称为神仙，但现在，并不是。”
张宝见他如此坚定也是笑了，“你说的对，他们都算不上神仙，他们都会死，所谓的化虹也好，飞升也罢，都不过是我们这些人臆想出来的东西而已。
但你说，建宁二年，天下大疫，我兄弟三人不顾安危游走在疫区活人无数算不算神仙。
建宁三年河南、河内饥荒，来年二月地龙翻身，河水脱缰，三月又复大疫，我三兄弟与座下弟子再次奔走黄河两岸，三弟染疫险些身死，我门下弟子涂余，我大哥门下唐元双双毙命，我们算不算神仙？
熹平三年，天下再次大疫，数月之后北海地龙再次翻身，我们同样前往救治，我们算不算神仙？”
刘备心悦臣服的拜服道，“三位真人实为真神仙也。”
张宝却苦笑道，“我们也不过是凡人而已，也怕死，也怕疼，被刀剑所伤也会流血，可是能怎么办呢？
帝宏以来天下多次动乱，天灾之后又是人祸，可朝堂在做什么？他们什么也没做，赈灾的粮食药物少的可怜，你见过疫区吗？那里凡是躺着的都是死人，一地都是啊，不比你在下曲阳杀的少。
那时候我们就想问问帝宏，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他刘宏还算大汉的天子吗？
可惜我们连雒阳的门都没进去就被赶出来了，后来我们创立太平道传教贫苦百姓，原本只是想让他们有个精神寄托，却不想短短十余年就有了数百万信众，你说说这是谁的错，是我们还是当今天子？”
张宝火力全开，刘备已经无力反驳，但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刘宏。
一来刘宏倒霉，先是外戚当道，然后又遇上了小冰河时期。
二来东汉传到他手里的时候，国家权利早就落到了世家贵族手里，他就是个摆设，被人叫做洛阳太守的吉祥物，他空有雄心而不能有所作为。
这就是一笔烂账，是所有朝代都会经历的一个过程，没法细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都是命啊。”
张宝闻言笑了，“既然你信命，那就好办了，你不是问我有没有神仙吗？
我可以告诉你，有！不是那些被神话了的修道士，也不是我们三兄弟，是帝王，帝王一言可决生死，一言可定乾坤，帝王才是这个世上的神仙，是常人能见到的神明。
大哥说你仙格尊贵，我看你也有紫气华盖之相，刘备，去成为帝王吧，早日结束这乱世，让天下重归平静，哪怕只有百年也好，这天下的黎明百姓已经经不起摧残了。”
刘备被他夸的都有些自我怀疑了，但还是强行稳住了心神说道，“我曾经跟我二弟说过，太平道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你们错了，今天我也告诉你，你们错在哪儿。
这天下百姓需要的从来不是给自己头顶上换一个天，而是让百姓自己来做这个天，将历史的缰绳交给他们来决定。”
“自己来做这个天？百姓有亿万，何人来做这个决策者？”
“贤德之人可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过而改之，可为圣贤。”
“若是不改呢？”
“换之。”
“帝王也可以换？”
刘备笑道，“帝王也是人，而且是凡人，出错了要改，改不过来就得换，为了防止改不过来还强行不换的情况，帝王更是应该隔几年就一换。”
“荒谬！”张宝拂袖说道，“岂不闻神器轻动，国有灾殃否？”
刘备不以为然，依旧笑道，“如果把从帝王到官吏都看成一份类似于打更、敲鼓一样的寻常职业，那么谁还会觉得换个皇帝就要变天了呢？”
张宝努力想象着刘备所说的设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复而大笑，以手拍地许久后才止住。
“真人觉得很好笑吗？”
“不，很美好。”张宝擦掉眼角的泪水说道，“我笑的是我大哥还是把你看轻了，你哪儿是要做皇帝，你是要做人王啊！哈哈哈，妙，妙妙，实在是太妙了”
刘备不懂他说的人王是什么，反正他说这些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别说是现在了，就算再过一千年都不可能有这一天。
这不是人力可以实现的，只要华夏依旧是世界上最强的那个国家，首先世家贵族就被拔不了根。
世家健在何谈民为主，社稷为重，君轻之？
后半句倒是被儒家士人玩儿的烂熟，但最根本的贵族与庶民同罪呢？早就被丢到爪洼国去了吧。
“真人如果不造反多好，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吧。”
张宝闻言笑道，“不晚不晚，朝闻道，夕死可矣。听君一席话，张宝死的其所，愿你终有实现梦想的那一天。”
哈哈大笑三声，在刘备不解的目光中，张宝气绝而亡。
城头上，周仓等一众亲卫跪地恭送，片刻后城门打开，刘备领着部下进去受降。
自此，张宝部黄巾军彻底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