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传承
三人不再犹豫，由顾启在前引路，周身道韵流转，无形中化解着前方弥漫的龙威压力，李乾和叶千羽紧随其后，神色凝重地步入了那幽深的洞口。
甫一进入，眼前的景象并非预想中的狭窄逼仄，而是豁然开朗，仿佛踏入了另一方独立的小天地。
头顶并非岩石，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虚空？不，更像是某种凝固的混沌，其上点缀着无数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而永恒光芒的奇特晶石。
这些晶石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光芒洒落，将这片广袤得近乎无边的地下世界映照得一片通明，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茫与古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浓郁、几乎要化为实质的苍凉古意，仿佛每一缕空气都沉淀了万古纪元的时光尘埃。
更令人心神震颤的是那无处不在的龙威，它不再是入口处那种沉睡般的弥漫，而是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波冲刷着三人的神魂与肉身。
这威压并非刻意针对，却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让李乾和叶千羽这样的顶尖强者都感到气血翻腾，元神微颤，仿佛面对着开天辟地的古老神祇，生出一种源自本能的敬畏。
“好……好可怕的龙威！”叶千羽脸色微白，他运转自身仙法，体表浮现淡淡神辉，才勉强抵御住这股无形的压力，心中骇然，“仅仅是陨落后的巢穴，便有如此威势，难以想象其生前是何等存在！”
李乾的状态稍好，他在界坟闯荡多年，意志早已磨砺得坚韧无比，但也同样感到心惊。他目光扫视四周，沉声道：“此地的空间法则似乎都被龙威浸染改变了，广阔无边，恐怕内有乾坤。”
他们的脚下，并非寻常泥土或岩石，而是一种呈现出暗金色泽的奇异地面，坚硬得不可思议，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仔细看去，地面上布满了巨大无比、深邃可怖的爪痕，每一道爪痕都仿佛蕴含着撕裂星辰、抓破苍穹的无上伟力，残留的道韵令人心悸。
“这些地面……”叶千羽蹲下身，伸手触摸那暗金色的地面，指尖传来一股温润而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奇异触感，“这似乎是……真龙之血常年浸染，与此地特殊矿石融合形成的龙血晶金！天啊，这么大一片，若是用来炼制帝兵，简直……”他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而更远处，景象更是震撼人心。一座座庞大到难以形容的骨骸，如同连绵起伏的山脉，横亘在地平线上。这些骨骸呈现出温润的玉质光泽，哪怕经历了无尽岁月的侵蚀，依旧散发着不朽的神性光辉，每一根骨头都仿佛是天地间最完美的艺术品，其上隐约可见玄奥的先天龙纹流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真龙骸骨……如此完整的真龙骸骨！”李乾失声惊呼，他一生闯荡，见过无数奇景，此刻也难掩心中的震撼。这不仅仅是材料，更是蕴含着真龙大道碎片的存在！若是能参悟一二，好处无穷！
顾启的目光掠过那些令人垂涎的龙血晶金和庞大的真龙骸骨，神色依旧平静，仿佛这些外界看来足以引发血战的至宝，在他眼中并无太多波澜。他的灵觉早已穿透了这些外在的表象，感知着巢穴更深处那股若有若无、却更加核心与本源的气息。
“真龙一身无处不是宝，这些骸骨与晶金确实价值连城。”顾启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巢穴中回荡，“但对于我等而言，真正的机缘，并非这些外物。随我来，其核心传承与印记，应在巢穴最深处。”
李乾和叶千羽闻言，强行压下心中对骸骨和晶金的渴望，他们明白顾启所言非虚。相比于外物，真龙的核心传承，那才是真正能让他们这种级数强者更进一步的无上造化。
三人继续向巢穴深处行进。越是深入，空气中的苍茫古意与龙威便越发浓厚，甚至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金色光尘在空中飘浮、旋绕，那是精纯到极致的龙气精华，历经万古而不散，吸入一口都让人感觉神清气爽，法力运转都顺畅了几分。
沿途的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巨大而模糊的刻图。这些刻图古朴苍劲，线条简单，却勾勒出令人心神摇曳的画面：有巨龙遨游于混沌之中，龙爪撕裂虚无；有真龙与看不清面容的恐怖存在搏杀于星河之上，打碎日月星辰；亦有真龙低吟，万灵臣服朝拜的景象……每一幅刻图都仿佛蕴含着一段失落的历史，透着一股睥睨万古、独尊寰宇的无上霸气与道韵。
叶千羽再次被吸引，他停下脚步，双目紧盯着一幅真龙摆尾、击碎一片星域的刻图，只觉得其中蕴含着某种惊天动地的攻伐大术，让他忍不住想要沉浸其中，仔细参悟。李乾亦对一幅龙游太虚、身化万道的刻图产生了浓厚兴趣。
顾启见状，并未催促，只是静立片刻，待两人从初步的感悟中回过神来，才开口道：“这些是真龙生前烙印下的大道痕迹，蕴含其部分神通法理，可以参悟，但并非系统传承。真正的核心，不在这里。”
叶千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暗叹一声，知道顾启说的是对的，贪多嚼不烂，核心机缘更为重要。李乾也点了点头，将那些道韵暂且记在心中。
终于，穿过一片仿佛由龙鳞铺就的奇异通道后，他们抵达了整个巢穴的核心地带。
眼前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圆形石台，直径足有千丈。石台并非凡物，而是由一种通体莹白、散发着柔和神圣光辉的奇异玉石铸就，玉质细腻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在呼吸。石台之上空无一物，却成为了整个巢穴龙威与道韵的汇聚点，浓郁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凝聚成液态。站在这里，三人甚至能听到冥冥中传来的古老龙吟，震慑心魄。
顾启缓步走到石台边缘，他闭上双眸，神念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仔细感应着石台的每一寸空间，以及那虚空中流淌的无形道则。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了然，以及一抹淡淡的伤感。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石台中央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忽然如同水面般泛起了涟漪。点点金色的光屑毫无征兆地凭空浮现，缓缓汇聚，勾勒出一道极其虚幻、近乎透明的庞大龙影。
这龙影与外面的骸骨轮廓相似，却并非实体，更像是一道执念所化的残魂。
它通体遍布着肉眼可见的裂痕与缺口，光影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沧桑，以及深入灵魂的悲凉感，随着龙影的出现，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与之前霸道绝伦的龙威不同，这股气息虽然依旧浩瀚，却充满了衰败与死寂。
李乾和叶千羽瞬间绷紧了身体，如临大敌，法力暗聚。
然而，那虚幻龙影的一双同样虚幻的龙目，却缓缓转动，没有理会李乾和叶千羽，而是径直落在了顾启的身上。那眼神中先是茫然，接着是剧烈的震动，随后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最终，万千情绪涌动，化作一声仿佛跨越了万古时光长河的叹息。
“是你……”
一道无比古老、虚弱，却又清晰无比的意念，直接在三人的识海深处响起。这声音不辨男女，却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李乾和叶千羽猛地看向顾启，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这真龙残魂，竟然认识顾启？！
顾启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肃穆与追忆。他对着那虚幻的龙影，深深地躬身，行了一个郑重无比的晚辈之礼：“晚辈顾启，拜见前辈。未曾想，悠悠万古，还能在此地得见前辈残魂一面。”
这一声“前辈”，这个晚辈礼，彻底证实了李乾和叶千羽的猜测，他们看向顾启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顾启的来历，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神秘和古老！他竟然与仙古时代的真龙存在有过交集！
“原来……真的是你……”真龙残魂的意念中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更深的悲凉。
“若无前辈当年于古殿之中，为晚辈拨开迷雾，指点大道方向，晚辈的修行之路绝不会如此顺畅。此番传道之恩，顾启时刻不敢或忘。”顾启语气诚恳，发自肺腑，“只是未曾想到，前辈英姿盖世，怎会落至今日境地，陨落于此？”
“唉……一言难尽……”真龙残魂的意念充满了痛苦与不甘，“仙古末年，浩劫席卷九天十地……我虽奋力抵抗，护住了这最后的巢穴与血脉……却也遭遇了无法想象的重创……最终……油尽灯枯，身陨道消于此……”
“只留这一缕不灭执念，化作残魂，守着……守着我唯一的……最后的希望……”
随着它意念的波动，那巨大的白色玉石平台中心，光芒骤然大盛！柔和而神圣的光辉中，一枚约莫一人高的巨大龙蛋，缓缓从虚无中显现出来。
这枚龙蛋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混沌色彩，表面布满了玄奥繁复、宛如大道交织的先天龙纹，散发着纯正无比、浩瀚如渊的真龙气息，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觉血脉悸动，仿佛看到了生命进化的终极形态。
然而，如此神圣的龙蛋，此刻的状态却凄惨到了极点。
蛋壳之上，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恐怖裂痕，其中几道最深的裂纹几乎贯穿了整个蛋体，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透过那些裂痕，可以隐约看到蛋内蜷缩的幼小生命轮廓，但其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渺茫到了极点，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我的孩子……”真龙残魂的意念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痛楚与浓得化不开的父爱，“那一战……它尚在蛋中，便被敌人以禁忌之力重创，伤及了生命本源……至今……未能孵化……”
“我以这残魂之力，汲取巢穴残存的本源，日夜温养至今……也仅仅只能勉强维持住它最后一缕生机不灭……可我……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李乾和叶千羽的心神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攫住，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枚濒死的龙蛋之上，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活着的真龙蛋！
尽管它裂痕遍布，生机微弱，但这确确实实是一枚蕴含着真龙血脉的蛋！其价值，已经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超越了世间一切仙经、神料！若是能将其救活，未来就可能诞生一位真正的真龙！
真龙残魂那虚幻的龙目，此刻无比专注地凝视着顾启，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恳求、希冀、信任，以及最后的决绝。
“今日，我已灯枯油尽，无力回天……我将我此生唯一的血脉，我龙族最后的希望……托付于你！”
“我知道，这个请求太过沉重……救活它的希望极其渺茫，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但环顾此世，或许只有你，身负大气运，道途非凡，才有可能……给它带来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真龙残魂猛地燃烧起来！
轰——！
它不再是虚幻的透明龙影，而是化作了一团无比璀璨、无比炽烈，却又带着无尽悲壮与决绝的金色神焰！这神焰照亮了整个巢穴，将每一道裂痕，每一寸玉台都染成了金色！
燃烧的魂光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化作最精纯的本源龙气，如同一道金色的暖流，温柔地包裹住那枚布满裂痕的龙蛋。咔嚓……蛋壳上一些细小的裂痕，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似乎极其缓慢地弥合了一丝丝，蛋内那微弱到极致的生命之火，也仿佛被注入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燃料，稳定了一瞬，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熄灭。
而另一部分魂光，则凝聚成了一枚复杂到极点、蕴含着浩瀚信息的金色印记！这印记中包含了真龙仙王一生对大道的感悟精华、完整的真龙传承、关于这枚龙蛋的具体伤势分析，以及一丝极其渺茫、需要苛刻条件的救治线索！
咻！
这枚承载着仙王遗泽与最后托付的金色印记，瞬间划破虚空，没入了顾启的眉心！
顾启身躯猛地一震，闭上了双眼。庞大、古老、浩瀚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涌入他的识海，真龙的大道至理、仙王的修行感悟、那关乎龙蛋生死的秘辛……一一展现。
“拜托了……”
留下最后一声微弱得几乎消散，却又重如泰山的意念，那曾经威震仙古、睥睨万界的真龙仙王残魂，彻底燃烧殆尽，化作漫天绚烂而悲伤的金色光雨，如同下了一场黄金雨，缓缓飘落，最终消散于这片它陨落了无尽岁月的巢穴之中，再无痕迹。
永恒的寂静降临。
玉台之上，只剩下那枚悬浮着，布满裂痕，生死悬于一线的混沌龙蛋，散发着微弱却又无比尊贵的气息。
李乾和叶千羽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心神依旧沉浸在刚才那震撼而悲壮的一幕中，难以平复。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位仙古巨擘的最终落幕，也见证了一份跨越纪元、沉重无比的托付。
叶千羽此刻再也没有了任何寻宝的心思，与眼前这枚关系着真龙未来的蛋相比，什么仙经秘典、神金仙料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看向顾启，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撼，有羡慕，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这份责任的清晰认知。这担子，太重了！
顾启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明悟，一丝沉重，最终化为一片坚定。他消化了脑海中庞大的信息，对龙蛋的状况和救治的艰难有了清晰的认知。
他一步步走到玉台之前，伸出双手，动作轻柔无比，仿佛对待世间最脆弱的珍宝。柔和而精纯的法力涌出，小心翼翼地托起了那枚巨大的、沉甸甸的龙蛋。入手冰凉，裂痕清晰地传递着一种破碎感，那微弱的生命律动，仿佛随时会停止。
顾启心念一动，没有丝毫犹豫，将这枚关乎重大的龙蛋郑重地收入了自己的内天地之中。甫一进入，他立刻调动自身磅礴的生命精气，如同温和的泉水般将其包裹，先行进行最基础的滋养与隔绝，防止其生机进一步流逝。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对着空荡荡的玉台，再次深深一揖。
“前辈传道之恩，顾启永世铭记。”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在空旷的巢穴中回荡，“此份托付，顾启定当竭尽所能，寻觅一切可能，不负前辈所望，为真龙一脉，留此最后生机！”
“顾兄……”李乾走上前，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慨，“未曾想……此行竟是这般因果……这真龙蛋……”
“伤势比想象中更重，本源近乎彻底溃散，前辈以残魂之力也仅是勉强吊住。”顾启坦言，并未隐瞒其中的艰难，“想要让它恢复生机，顺利孵化，难比登天。前辈留下的线索，所需之物，皆是传说中早已绝迹或只存在于禁忌之地的事物。”
叶千羽也走了过来，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顾兄，今日之事，我与李兄以道心起誓，绝不向外透露半个字！真龙血脉干系实在太大，一旦泄露，必将引来滔天祸患！”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补充道：“前辈托付于你，是信任你的能力与气运。若将来有任何需要，无论寻找何种神物，叶氏帝族，愿倾力相助！”他很清楚，这份承诺的分量，也明白一旦这龙蛋被救活，对叶氏意味着什么。
顾启看向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点了点头：“多谢二位。真龙前辈的核心传承烙印已入我识海，此地对于我等而言，最大的机缘已得。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前往八域深处，再从长计议如何救治龙蛋之事。”
“此地既是真龙前辈最后的归宿之地，亦是这孩子的诞生之所，蕴含着前辈一生的痕迹与最后的本源气息。”顾启缓缓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留在此地，任由岁月侵蚀或是将来被他人发现，都是一种亵渎。而且，此巢穴本身，或许对它的恢复也有一丝微弱的裨益。”
李乾和叶千羽闻言一怔，还没完全理解顾启话中的深意。
只见顾启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伟力从他体内弥漫而出。
那并非单纯的法力波动，而是一种更加高远、更加本源的力量，仿佛引动了天地乾坤的某种规则！
嗡——！
整个真龙巢穴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并非山崩地裂般的粗暴晃动，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扭曲与压缩！
以顾启的手掌为中心，虚空泛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那穹顶上的星辰晶石散发出的光芒被拉扯、变形，如同坠入黑洞的光线。
那如同山脉般巨大的真龙骸骨，那广阔无垠的暗金色大地，那高悬的星辰穹顶……整个庞大得无法想象的真龙巢穴，开始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急剧缩小、扭曲、折叠！
空间如同画卷般被卷起，光阴仿佛在顾启掌心被揉捏！
最终，在李乾和叶千羽呆滞的目光下，那浩瀚无边的真龙巢穴，连同其中所有的骸骨、晶金、石刻，乃至弥漫的龙威和道韵，都化作了一点微尘大小、却又仿佛蕴含着一个完整世界的混沌光点，缓缓落入了顾启的掌心，而后消失不见，显然是被他以无上手段彻底收取。
原地，只剩下了一个普普通通、幽深黑暗的巨大洞窟入口，之前那股浩瀚龙威和苍茫古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片神异的地下世界从未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