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森林边缘 上

伊凡带着医生来到了21号门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铁门的另一面是一条昏暗、幽长的隧道。

此时激动的医生发了疯般向前狂奔而去，消失在伊凡的视野里面，而伊凡皱了皱眉，他端着狼人给的猎枪，谨慎地朝前推进着。虽然这扇铁门一直被伊凡和医生视为逃出的希望，但也正如这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打开这扇门所能获得的，也仅仅只是希望而已。

伊凡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眼前的这条隧道和他记忆里的模样相差甚远，白色粘稠的液体从巨大的树根中慢慢渗出，它们沿着走廊的方向缓缓流动，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般。

在隧道前方的不远处有一片坍塌的区域，散落的瓦砾中似有一个人在那蠕动着，那是一个男人，他的身体似融化了般与一周围的树根连成一片。

这个男人突然醒转过来，仿佛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用格外微弱和怪异地声音发问道：

“是谁在那？你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男人试图站起身来，但很显然，他失败了，他绝望地挥舞着四肢哭嚎道：“哼哼，啊啊啊啊……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当伊凡靠近他时，他紧张地用手拖拽着自己的双腿，企图爬回坍塌的隧道里，“我什么都没做！求求你！我只是想过去……我想回家！有棵树把出口给封死了，那是唯一一条回家的路！那棵该死的、巨大的……会说话的树。”

“我哀求它让我回家，但它不听我说话，我无法理解它在说什么。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

男人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努力地想要挺起身子，但他的背后和脖子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把他又拉了下去。

“我站……站不起来了。”

那男人躺倒在瓦砾上，一动也不动了，他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我的头……”

“好痛……”

他扶着额头摸到了自己左眉弓上的凹痕，他僵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

男人小心翼翼地将食指伸进了那个洞里，他的眼皮微微抽动了几下，竟从自己的额头里挖出了一块石头，随即伸手一甩丢在了伊凡的脚边。伊凡低头查看，发现那玩意儿看着像是个弹头，用脚踩一踩，居然还是软的，那毫无生息的那人抬手指向地面的石头，嘶哑道：“就是这……这东西把玩放倒了……”

说完，便彻底的不动了。

“为什么尸体在说话？枪杀他们的又是谁呢？”

正当伊凡思考着这些时，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医生发出的巨响，伊凡离开了眼前这奇怪的东西，向那处声源走去。

随着他们的深入，伊凡发现周围的人类痕迹越来越少，这里的一切都被那些细密的树根覆盖，穿过一扇被医生开启的铁门后，前方是一片巨大的湿地，就和那场幻境中看到的一样。

伊凡握紧了手中的猎枪，他为自己附上了“英雄气概”，祛除掉心底升起的恐惧。

再往前推进了几步，伊凡又看到了一个被树根缠绕住的人。

他同那位男人一样，他们都有同样的特征，不知是被谁击毙在了这里，再往前走上几步，伊凡看见了一句男人的干尸。那具留存于这片湿地里的干尸只剩下发黑的皮膜和骨头，它被树根所覆盖，在其的前额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圆孔。

伊凡心想，这具尸体至少死了两年多了。

“看来这条隧道是有人在把守的，他们似乎不允许有活人从森林里逃出……这也就代表着在这附近有逃出这片森林的通道。”

隧道的尽头是一处台阶。

拾阶而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占地极广的庇护所，伊凡围绕着庇护所看了圈，他发现这个庇护所被分成了三个房子，每个房子倒塌的墙壁让它们之间都畅通无阻。

伊凡找到并点燃了这里的气炉，开始整理并修缮气炉和这间庇护所。

天色渐晚，伊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依旧被那片森林笼罩，夜晚的危险远没有结束。

想到这里，伊凡意识到自己必须行动起来了，他先是给庇护所的发电机加满燃油，再把那几处危险的豁口堵住，端着狼人给的猎枪，背着喷子守在了台灯旁边，默默地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阵恶风好似穿过了物质的界限，伊凡只觉那刺骨的冰寒浸透了他的身体，等他为自己加持上“英雄气概”，手持“月华之光”准备战斗时。

那恶风却又如来时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伊凡起身检查了一番才发现，那恶风竟将庇护所内的家具移动了些距离，导致一些豁口暴露了出来，灌入的冷风让伊凡的心底生出了一抹警兆。

那是“险境感知”发挥了作用。

心念流转之间，伊凡向后猛退，抬手唤出一道月华之光罩住那道豁口，紧随而来的鸟首怪物仰头大张着鸟喙，像是要在伊凡的面前一展歌喉，而那从天而降的辉光灌进那鸟头女身的怪物嘴中，将它的声带灼穿。

银白的火焰迅速将它包裹，还没等它有所反应，伊凡双手紧握在一起高举过头顶用力砸下。

将那怪物的鸟头砸进了胸腔之中。

几只怪模怪样的小鸟从它的身后突袭而来，具被早有准备的伊凡用脚踩死。

随后，漆黑的森林恢复了静谧，伊凡将那豁口堵住，回到了客厅，正当他准备坐回沙发等待着黎明的降临时。

藏于阴影中的裂头者扑咬而来，所幸“险境感知”再度发挥了作用，伊凡及时地掉转枪口，一发子弹将那怪物连腰打断，只剩一截上半身的裂头者用手撑住地面企图再次发起扑咬。

伊凡没再给他机会，他取下喷子又是一枪，见那怪物没死，又蹦上前去抬脚就是几下，将它跺成一堆烂肉才肯罢休。

收拾完房间内的战斗痕迹和满地的尸体，伊凡又解决了几头裂头者后，晨曦很快便刺破了树冠照进房间之中，伊凡清点了一下弹药的消耗，整理好行装后便推开了庇护所的大门。

他没想到几天前还觉得万分恐怖的夜晚，此时度过起来竟是那样的轻松。

出了庇护所的范围后，伊凡开始向东面探索，他艰难地跋涉过大片沼泽般的湿地，找到了一个狭窄得像是某片隐藏区域入口的地方。

伊凡伏低身子摸索着进入其中，他惊讶的发现医生也在里面，而那家伙看起来略显古怪，他的双手颤抖个不停，说的那些东西也前言不答后语，那医生一会恼怒抱怨着伊凡，一会又哀伤叹气、痛苦不已。

当他发泄一通后又满眼柔和地说着，“已经很接近了，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她仿佛就站在我的身边，我那可爱的小女儿。”

医生把叼在泛黄牙齿里的香烟拿了出来。

“我相信，一定有人也在等你。”

随后医生又向伊凡透露了一件重要的事，那些失去了母猪的村民开始四散逃离，其中有一部分人居然砍穿了树林，来到了这片沼泽地，他们现在就扎营在西南方的采石场那里。

而伊凡和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曾经也是一片村庄，四年前他也来到过这里为村民看病，但这里的村民也同样被那奇怪的瘟疫感染。

如今这里彻底变了样，整片田地都被大水淹没，那村子里的人似乎也都死了。

得到这些关键信息后，伊凡便没有在搭理医生，他转身前往了那片被水淹没的村庄，希望那里有着逃离这片区域的线索。伊凡的直觉告诉他，只要离开了这里，他就可以找到那条“归家之路”，回到妻子的身边。

经过一轮细致地搜寻，伊凡在放眼望去，完全就是一片废墟的村庄内找到了一位还能沟通的老人。

只见这位瘸腿的老人伸着手，盲目地感知着伊凡的存在。

他惊呼道：“我的老天爷诶……活人，你是活人，真他妈见鬼，我居然遇到了活人。”

那老人杵着木棍向伊凡的位置挪动了几分。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所有的年轻人都死了，这里就只剩下我……和……”

终于，老人抓住了伊凡的裤腿，他仰着那张苍老的脸，用那一双瞎眼盯着伊凡，过了好一会才听他喃喃地嘀咕道：“哎，我已经一无所有，伙计，只有这该死的烂轮椅陪伴着我。”

老人的目光停留在漏水的天花板上。

通过交谈，伊凡才得知这老人是这个村子唯一的活人，他在多年前的一场战争中失去了双腿，他现在只能在这个没有轮子的轮椅上孤独终老。原本一切会随他的死去彻底的结束。可不知何时起，村子那原本通往外界的公路上长出了一棵奇怪的树，从此所有能通往外界的道路都被厚厚的树林包围，很多人都去往了那棵树寻找原本的公路，但那些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妈的，那才不是什么树！”

“它表面看起来像树，但张在上面的脸孔……我认识他们，一群蠢货，每张脸我都记得，如此真实却又如此的虚假。”

伊凡闻言心道“你不是个瞎子吗？”，却听那位老人继续说道：“他们不是真的，在我眼睛看不见后，我不时地会感谢神明……因为我再也看不到他们的样子。”

老人松开了手，靠在破烂的椅背上，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忽然又向伊凡伸出了双手，他几乎要从轮椅上掉下，老人抓住了伊凡的袖子，“小伙子啊，你有健全的手脚、强壮的胳膊，我恳求你把我村子里那不干净的东西铲除掉吧……我再也忍受不了那个怪物的哭号和呜咽，我想在宁静中死去。”

随后那老人告诉伊凡，大树的体积十分庞大，所以攻击它的表皮并不能伤害到它，不过幸运的是，大树的旁边有一个房子，房子里面的地下室连通着大树的根部。

老人恳请伊凡用尽一切手段去破坏那些树根。

伊凡没有立刻点头答应，他只说自己要在见了那棵大树后才能做出决定，“如果这棵大树真的生长在我的‘归家之路’上，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它除掉的。”

那老人听闻此言，也没再多说什么，伊凡让他指明了大树的位置之后便朝着那里赶去。没过多久，伊凡穿过了村庄的废墟，他攀过几处残垣断壁，径直地朝东面的边界处走去，在那废墙瓦砾的尽头，伊凡见到了那棵巨大的怪树：

它的树皮不停地上下起伏着，犹如正在呼吸一般。

在其的树干上长着模糊的人形，它们伴随着巨树的呼吸，缓慢而永不停歇的默默蠕动着。

伊凡呆呆的看着，他的耳中回荡着整齐而又喧嚣的低语，那是数十张嘴在同一时间内，同时重复着各种的话语。在那树枝之间，伊凡注意到了一个一直注视着他的男人。

他的形态与其他人相似，似乎与这大树融为一体，那男人的四肢格外的扭曲，面部也严重地变形。

在那数十道粘稠模糊的人影里，只有他察觉到了伊凡的到来，他慢慢抬起了手指向村庄废墟的上方，指着那地平线上的某个东西。他的嘴唇似在开合，但那些毛骨悚然的低语声们将他的话语淹没。

伊凡回过身来，他招来一道月华照在大树的树干上，而那“月华之光”竟只是灼开了几处树皮，乳白色的汁液缓缓流出，快速地将那缺口堵住，只听有道声音高呼一声“好痛”，伊凡寻声看去，那同样是一张生长在树干上的人脸，树皮盖住了他的全身上下，而那灼出的豁口就位于他的腹部。

那乳白色的汁液很快便凝固在了那人的腹部，它迅速地发生着氧化，只在刹那之间便于周围的树皮别无二致，伊凡仔细看去便发现。

在那人的腹部生长出了另一条畸形的手臂。

伊凡没有在管它，他向上观察着那个和他对话的人影，透过重重的低语声，伊凡只能勉强听到他在反复地说着同一个词汇。

“无线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