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当街叫卖,贴补家用
张承奉离开军营后,牙兵们都在兴高采烈的庆祝着又得到了一笔赏赐.
与众人喜气洋洋不同,兵马副使张进达却在唉声叹气。
都知兵马使宋惠信、校尉阴仁贵、浑鹞子等将校甚是不解。
宋惠信疑惑道:
“今日受赏,万众欢喜,张副将何故作此长叹?”
张进达愁容满面道:
“近年来,沙州屡生变故,掌权之人无不重赏牙兵,以拉拢人心,致使府库空虚,再无余财。
哎!使君今日赏赐给我们的,正是他父祖留下的家资!”
众人闻言,无不愕然。
再说张承奉,他离开军营时,已经到了黄昏,张承奉径直回到府中,翻身下马,看着停靠在府前的华丽马车,吩咐亲随道:
“将府中奢华之物,尽数珍藏,不能示于外人。
至于这辆马车,明日一早,送往集市贩卖。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府中入不敷出,正在变卖资产。”
亲随不解,但既然是家主的吩咐,他也只能照办。
张承奉回到府中,李玉迎早已搬走,甚至没有与张承奉道别。
张福为她在尼寺里安排了一处清净的小院,有奴婢侍奉,同时也将她的嫁妆一并送了过去。
张承奉怅然许久,终于还是放下了这件事。
二人都在敦煌城中,又不是天各一方,真想要见面,往后也不是没有机会。
回到府中,张承奉并未屏退侍卫,而是带着他们前往关押李家人的小院。
侍卫们挎刀闯进小院,引起李家众人的惊呼。
“承奉!你休要胡来!可别忘了,你曾当众立下过誓言!”
李张氏强装镇定,但声音略微发颤,还是将她内心的惊恐显露无疑。
“姑母不必担心,侄儿并非司马懿,岂能背信弃义,今日前来,是专程向姑母请安。”
说着,张承奉躬身行礼,一如过往的恭谨,挑不出一点毛病。
李张氏稍稍平复心情,她注视着张承奉,沉声问道:
“你究竟是谁?”
张承奉反问道:
“怎地,姑母不认得侄儿了?
难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至于忘了我是姑母的血肉至亲。
也对,姑母是要惊讶我为何变成现在这样。
但姑母应该知道,我曾毫无保留的相信过你,可姑母为了权势,亲手将我推下万丈深渊。
能有今日,正是拜你所赐,使我知道了人心险恶。”
李张氏闻言,沉默不语。
张承奉正色道:
“今后,我依旧会执子侄之礼,向姑母晨昏定省,让世人称赞我的孝悌。
至于姑母,你与家人就安心住在这间院子,侄儿与姑母虽然有过不快,总不会短了你们的吃穿用度。”
李张氏冷笑道:
“好一个衣食不愁,如此,老身还要多谢张使君。”
“我并不在乎姑母心中对我的怨恨,至少我对你们,可谓是仁至义尽。
当初,表兄们诛杀索勋,淫辱索家的女眷,侄儿可是全都看在了眼里。
之所以不曾效仿他们,无非是在顾念亲戚之情。”
李家众人闻言,哪怕时值盛夏,也感觉手脚冰凉。
张承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我曾答应玉迎,有朝一日,会放你们一家自由,但前提是姑母与三位表兄不要给我添麻烦。”
李张氏想要询问李玉迎的处境,但张承奉已经没有耐心再理会他们,他警告道: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还请姑母铭记在心,莫要引火烧身。”
说罢,张承奉扬长而去,终不回头。
离开了关押李家众人的小院,张承奉也不再需要侍卫们的贴身保护。
他回到后宅,姨娘们得知消息,纷纷前来贺喜,恭贺张承奉重新执掌归义军。
张承奉感激过后,随即脸色一变,要求府中的女眷往后不许再穿金戴银,那些华丽的衣裳、首饰,尽数要收拾起来。
女眷们不知道他突然间发什么疯。
可是一想到李玉迎已经被送去了尼寺,女眷们不知道这是李玉迎自己的要求。
还以为是张承奉的主意,对待发妻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她们这些名义上的庶母。
女眷们畏惧张承奉,唯恐步了李玉迎的后尘,纵使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应下此事。
翌日,张承奉一早就去了节度使府衙,继续翻阅籍账、在范欺忠与罗通达的辅佐下,处置军政事务。
而亲随则驾驶马车,前往市集叫卖,马车还带着张府的标识,这无疑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
很快,城中的闲人纷纷前来围观,其中不乏有领了丰厚赏赐,前来市集采买的牙兵。
一名年轻人疑惑道:
“敦煌张氏,世为沙州豪族,不说家资巨万,怎么还需要靠着售卖马车,补贴家用。”
这时,一名老者接茬,他摇头道:
“敦煌张氏自然豪富,但张太保这一支,可当不起巨富一说。”
“为何?”
周围的人也纷纷看向老者,老者解释道:
“当年张太保散尽家财,只为驱逐吐蕃,保护桑梓。
功成之后,亦不曾懈怠,哪有时间为子孙留下产业。
偌大的张府,交到使君手上的时候,已经不剩多少家当,只能说是颇有家资。”
年轻人驳斥道:
“那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老者叹气道:
“你是不知道,此前索勋、李弘愿大肆挥霍,致使府库空虚,不足以支付牙兵赏银。
我听说,曾有人提议能否拖延一些时日,等秋收之后,收上了税款,再发赏赐。
又有人建议,向百姓加派苛捐杂税,但这些都被使君拒绝。
他从自己府中拿出钱财,用于犒赏三军。
我听说,使君昨夜向府中管事感慨,宁愿自己过得拮据一点,每日粗茶淡饭,也不愿剥削百姓,辜负将士们的期望。”
说着,老者抬袖拭泪。
此情此景,别说是昨天刚领取了赏赐的牙兵,就连集市上的百姓,也尽皆为之动容,不禁潸然泪下。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不仅是这位老者,与那位同他一唱一和的年轻人都是张府的奴仆。
二人不过是奉命,在众人面前演了场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