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病了

黑暗中，醒来。

心慌，手脚发热，睡梦中也辗转反侧。

手伸出被子，摸索着放在枕边的书。

她把书拿到胸口，两只手在黑暗里轻轻地抚摸着书面，沉静的空气里发出一丝细微的摩挲声，犹如天边滑过的陨石与宇宙摩擦燃起的火焰，散发着炙热的光亮，就像她的手能摸出印在书面的名字一样。虽然书面光滑得如她的肌肤一般。但手在黑暗里反复在书名处写着：莲花。

自从检查出病以后，她变得更安静了。

白天出去散步，多是姐姐陪着。而晚上，她常常想一个人出门散步，听着音乐。

人群嘈杂，夜市繁华，她一个人匆匆走着，走过一条又一条街。

有时夜有些深了，人很少，偶尔几个滑滑板的孩童在清冷的街道喧嚷嬉闹。街灯顺着街道投下长长的一列影子。她的脚步慢了许多。音乐在她耳边环绕，她的表情如寂寥寒冷的夜，模糊不清。

她的脸色变黄了，很难看。

她最近不爱照镜子。

她觉得很满足。

亲人们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纵容着她的任性和娇蛮。所以她一直像个孩子。

一两个知己好友关心她，理解她，常常一同欢笑，一同悲伤。

她觉得很幸福。

从小除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的爱和呵护，一个热闹的大家庭让她享受着亲情的温暖。

她出生在美丽的北大荒。

她永远记得小屋后青翠茂密的森林，豆子地里成片盛开的野花，红色的，紫色的，蓝色的，绚烂而多彩。

雨后邻居家堆放的木头间冒出的大朵大朵的软软的黑木耳，树底下小雨伞似的可爱生动的花蘑菇，树林里某个灌木丛中藏着的甜美可口的野果子。

她跟在哥哥姐姐身后漫山遍野地飞跑，在草地上围成一圈玩丢手绢的游戏，总是希望自己被逮住，然后站在圆圈中间表演自己最爱唱的儿歌……

她有着梦幻般幸福快乐的童年，一个少有的大家庭，有着亲爱的爸爸妈妈，可爱的哥哥姐姐。

她每天走进医院。

扎针的时候，她总是背过身去。她从小就害怕打针，甚至有一段时间晕针。针尖刺透皮肤的一瞬间，她总是真切地感受到身体的惊栗。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冰凉透明的液体顺着长长的输液管流进她的身体。随后，她的身体也会变得冰凉。

她好像开始关注他人了。

她喜欢喝水。

每天喝很多水。因为总觉得口干。

每次从饮水机接水的时候，听着水桶发出空洞的响声，看着一连串的气泡从水桶底部向上翻滚，手便随之变得温热起来，她的身体也变得像水一样清透起来。

最后，水便凝结成了冰，静止。

2009.0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