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言

在各种不同的书中，前言都事关重大，同时又无足轻重；它或用来阐释作品的目的，或用以反驳和回击批评。可是通常情况下，读者与道德目的和报刊攻讦丝毫无关，所以他们就不读前言。这倒让人惋惜，在我国尤其如此。我国的读者还这样幼稚单纯，倘若寓言结尾找不到道德说教，他们就难以理解寓言。他们听不懂笑话，体味不出嘲讽：他们的文化素养太糟了。他们还不知道，在上流社会和高雅书籍中，赤裸裸的骂人话是找不到容身之地的；不知道现代文明发明了一种更为犀利的武器，你几乎察觉不到，它却可以置你于死地，它外裹谄媚糖衣，给人无以抵挡却又准确无误的打击。我们的读者活像一个乡巴佬，偷听了身处敌对营垒的两位外交官的交谈之后，竟相信他们在投桃报李的温文尔雅的交谊中，每位都背弃了本国的政府。

该作不久前就曾因一些读者，甚至一些报刊，轻信书中词汇的字面含义倍感苦恼。一些人简直感到受了奇耻大辱，不依不饶地抱怨说，让他们效法的竟是这样一位寡廉鲜耻的当代英雄；另一些人可谓明察秋毫，发现作者描绘的原来是自己的肖像和自己熟悉的人们的肖像……这真是一个陈旧而可悲的笑话！不过，俄罗斯看来就是这样缔造的，它的大地上万象更新，唯这类荒诞不经却依然不变。即便那些最为魔幻的神话故事，在我国也难免遭受有意侮辱某公的指责！

当代英雄，我尊贵的先生们，诚为肖像，但它不是某一个人的肖像：这是集我们整整一代人疯长陋习之大成的一幅肖像。各位又要对我说，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坏，我却要对各位说，既然各位相信各种悲剧性和浪漫主义色彩的凶神恶煞有存在的可能，为什么就不相信毕巧林的真实性呢？既然各位赏识远为恐怖和远为丑陋的虚构，那么对毕巧林这种个性，哪怕作为一个虚构，为何不能高抬贵手呢？莫非谈到他时实话说得多了，不如各位的意？……

各位要说，在道德上这不是要会导致正不压邪吗？请原谅。给人们甜食塞得太多了，他们的胃都给吃坏了：该吃些苦口良药，听些逆耳忠言了。不过千万可别以为，在这之后，本书作者有朝一日会心存奢望，想成为医治人类陋习的良医。他绝不至于那么愚不可及！他不过是描绘他所理解的当代人罢了。算他和各位倒霉，这种人他碰到得太多了。话到此处也就够了，病给点明了，但如何医治——就只有天晓得了！